“我就是怕你会突然出现,特地锁门关窗,谁知道你竟然还会从天而降!你,你你你,你怎么无孔不入啊!”
这理由,说得太通顺了。
秀风哑了舌,忙去想歪理,一不留神,屏风又要倒。她连忙撑住,喘着大气又羞又躁:“那你衣服穿好了没啊?!”
“没!有!”
“那还不快穿?!”
左勖没搭理她,只将方才匆忙蔽体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了。可他穿好了却并没有告诉秀风,而是往床上一歪,取了床头的杂书闲散地翻了起来。
不知情的秀风等了许久没得动静,忙又来催问:“你好了没啊!”
“没有!”
“怎么这么慢?你穿个衣服难不成还要从纺纱织布开始做?”
“这你别管!”左勖一边翻书一边慢悠悠地说:“小心点儿撑稳了屏风,千万别乱动。方才姑且算你是无心,倘若你现在冒出来,那便是故意偷看我的身体!”
“呵!说的跟多好看似的!”她在不屑一顾时,每个字都像是带了儿化音:“我现在只想高价收购一双没见过方才那一幕的眼睛。”
左勖一愣,忙把书丢到了一边,两步来到了她的面前:“你还真瞅见了?”
“啊啊啊!你怎么还过来了?变态,你个死变态!”秀风连忙捂住了眼睛。而屏风失去了支撑,咣当一声砸翻了澡盆,溅了他俩一身水。
秀风不管这些,依旧紧捂着双眼,还辩解:“这次我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而左勖,都呆了。是无奈还是习惯?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水渍,也不会生气了,静滞了好一会儿才极为平静地向后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秀风捂着眼睛,一边点头称好,一边东跌西撞地往外逃。撞了半天可算是把门闩撞开了,她是攥着命的夺门而出。不过她还挺贴心,知道顺手把房门带上。
终于安静了,屋里独留了左勖一人。可是再看看这新开的天窗、一地的碎瓦、散架的屏风、翻了个儿的澡盆以及满地的积水,他就总觉得秀风的影子还飘忽在周围。他心里一个激灵,抚着额头歪回了床上。
可秀风的影子何止是在这屋里转悠,根本已经飘进了他的脑海里。他忙揉了揉太阳穴,不揉还好,一揉那影子更清晰了。
他坐了起来,脑海中蹦出一个缩小版的自己,与秀风的影子开始了缠斗,你来我往,招式连连,最后代表他的小人取得了胜利,他也就此舒畅了。
他乐呵呵地去衣柜取了套新衣重新换上,系好了配饰,整理了仪容,又折腾了老半天才推门出来,而同样换过衣衫的秀风却早已坐在廊柱下等候他多时了。
“你怎么这么慢!”秀风扫了他一眼,诚心而论,此刻的左勖真比之前还俊逸。
但秀风却表现的更嫌弃了:“原先也没见你在这衣服配饰上如此下功夫。想来如今大伙儿都知道你是侯了,就恨不得把什么玉啊翠啊的全挂身上,暴发户心态。”
左勖已经听惯了她的埋汰,不急不气不恼,顺着她往下说:“毕竟稍晚时候要入宫赴宴,我好歹代表南诏,暴发户总比穷寒酸好。”
“入宫赴宴?入哪个宫?”
“自是你北冥的宫,我倒是想吃南诏的饭,却也来不及啊。”
“我家国主设的宴?”
“不然咧?”左勖轻哼了一声,说完要走,被二话不说的秀风一把拦下。
然而人是拦了下来,她却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左勖见此便想从一旁绕过去,她又忙一展臂,封死了去路。
无奈之下左勖只得靠到了一旁,不由地歪过头来看着她那双琢磨措辞的眼睛,心里已然料到了她在为何事犯愁,可他偏就不问。
秀风皱巴着小脸,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什么优美大方的措辞,索性直接了当地问:“那……没请我么?”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她翻个白眼都透着一股英姿傲然:“我家国主日理万机,没事儿干嘛设宴请你。想来无非是赐婚事宜,那就没道理请你不请我。”
“有理有理!”左勖一边虚情的赞,一边假意的拍掌。
“有理你还笑?”
“笑的正是秀风姑娘果然不好欺瞒!”
这话戳中了秀风的傲娇,她当然要哼一声。
左勖笑罢了,继续说:“确实请了你,只是又被我寻了个理由给推掉了。”
秀风的两眼登时往外射寒光:“你凭什么给我推了?”
“一来此次设宴主旨是招待南诏使臣,你去了也是陪衬。二来嘛……”他拨开秀风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对秀风姑娘粗有了解,冲动之下保不齐就当着满朝文武外来使臣的面抗旨拒婚了,我如何敢让你去!”
被说中了心思,秀风反而不认了:“你瞎想什么呢!我难道不要命了?”
左勖笑了笑,没多言,继续往外走。秀风慢了一瞬,忙又跟上:“那赐婚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先说好了,我是死也不可能从命的。”
左勖猛而停下了脚步,笑容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冷冷地回头凝视着她。
秀风被这眼神看得一慌:“当,当然,我知道你也是铁了心不愿娶我的!”
左勖幽幽一笑:“如此的话,你我也算难得一次,心意相通了!”
秀风完全听不出这话里的挖苦,只以为是自己前一句找补得当,乐呵呵地连连点头:“相通便好!”
而这份不交心的乐呵,惹得左勖的心头密不透风的堵上了一口气。
他冷哼了一声扭头要走,可刚迈了一步又驻足了下来,背对着秀风:“晚宴结束之后,我会随南诏使臣搬去馆驿居住……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是要回南诏了?”难以掩饰的欢喜,却还要虚以委蛇地说着为左勖着想的话:“只有回了南诏,才能继续做你的定安侯,锦衣玉食等着你呢!”
左勖从未想过秀风会是个卸磨杀驴的人,此刻自然也没如此想。但从秀风的话中,他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自己与这女子难有相守之心了。索性,他不是个强求之人。
“东海战事已平,林将军也快回来了,届时我与他辞了行,便会离去。”
“那退婚的事……你打算如何操作?”
“此事就无需秀风姑娘劳心了,左勖鄙陋之甚,但也不至于强人所难。事儿是我惹的,退婚自然也要我去说。”
“那你要如何说?”
“如何说,左勖自有道理。总之不会耽误了秀风姑娘的好姻缘。”
秀风可算是听出了左勖话里的阴阳怪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敛去了笑容,认真起来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先前的她,热热闹闹的,就像色彩斑斓的春花,暖暖的。而此刻,却像是破石而出的青竹,依旧美丽,却透着不近人情的孤傲:“毕竟圣旨已下,拒婚就是抗旨。我再不喜欢你,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担了这份罪责。若是一道去说,什么罪什么罚你我各担一半,也算是互不相欠。”
“好一个互不相欠。”左勖简直是另一支破石而出的青竹,两人飙着对方看谁更傲娇:“只是若真是要砍头,各砍一半也是个死!又何苦来哉?”
“死便死,也算干脆了断。怕只怕欠了你天大的人情,日后保不齐会时常想起,那岂不是长久的痛苦。”
左勖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对!秀风姑娘果然跟左某算得够清楚,拨着算盘,不偏差一丝一毫。”
“如此我便与你一并入宫赴宴!”她上前来抓起了左勖的腕子,颇像是冲锋陷阵前的许诺。
“不必了!”
左勖甩开了她,背着手侧到了一旁:“好歹我也是南诏的侯爷,又有使臣相伴左右。退个婚,难不成你家国主还能要我性命?你就不同了,事关两国利益,若触怒了君颜,那不管是定安侯还是你的崔哥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会再有免罪丹书能拿出来保你了!”
一听这话,秀风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青竹又变回了春花,却是蹙着眉头:“你当真能如此简单的全身而退?”
左勖干净的“嗯”了一声,秀风忙又再追问了一遍:“当真当真?”
这下左勖连个“嗯”也不愿出口了,直接甩袖走人。同样这次秀风没再跟上来,毕竟她担心的事情左勖说能够解决,还是全无伤损的解决。如此她干脆连担心也没有了,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