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女郎+番外(120)

…………

经过催书一事,傅云英算是和书院所有学生都打了个照面。她手上有所有学生的借阅名单,学生专攻哪一经,喜欢钻研哪一家学派,平时有什么古怪的兴趣爱好,她比山长和教授还清楚。

她一边催讨外借的藏书,一边将库房堆积的新书登记造册。藏经阁门前多出一块牌子,上面每天标示藏经阁又新添了多少书目,哪些书目还有多少本可以借阅,哪些书目被其他人借走,暂时不能提供借阅…………一项项写得分明,学生们只需要站在牌子底下,按着书籍分类看过去,就能知道自己想借的书是不是在藏经阁中。

再有人逾期不还书,傅云英直接将那人的名姓和所借书目写在纸上往照壁上一贴,提醒其尽早还书。

…………

每天在藏经阁为学生登记借阅记录,不用到处结交生员,她只需拿着纸笔往抱厦里一坐,月余下来,书院的学子全都认识她了。

沈介溪年轻时曾任国子监司业,官职不高,但就是凭借在国子监期间积累的人脉,等他进入内阁时,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内外,为他挤走其他几位阁臣打下坚实基础。

傅云英手拿借阅登记册,忍不住想,不知道名单上的这些名字有哪些能出现在将来的杏榜上。

…………

考试越来越近,来找傅云英求教的学子越来越多。

她每天要抽出时间去藏经阁整理书目册,又要帮傅云启和硬是赖着不走的袁三辅导功课,还得准备考试的事,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忙得连给傅云章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乙堂,傅云启的斋舍。

“云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自己读得时候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半知不解的,你给我一讲,就好像太阳出来雾气散了一样,我一下子想通了!”

一面大敞的厢房里,一名学子站起身,神情激动,抓住傅云英的手,笑着道。

“啪”的一声,一旁翘腿坐在大圈椅上看书的傅云启探出半个身子,拍开学子的手,“好了,下一个,下一个,云哥还要吃饭呢,别耽误时间。”

学子嘿嘿一笑,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另一个学子夹着几本书走了进来。

傅云英坐在书桌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听学子说完疑惑,眉头轻蹙,“这个我也不懂,不敢妄言。”

学子有些失望,朝她拱手致意,起身离去。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下一个学子推门而入。

门外长廊,袁三半坐在栏杆前,听到里面的学子问完问题出来了,立马扯开嗓子对着长廊里等候的学子吼一声,“好了,下一个!”

被叫到的人连忙低头整整衣襟,推门进去。

…………

这样的情景每天重复着,渐渐成了乙堂一景。

第68章 旁听

入冬的时候,傅云英终于不用每天画荷叶了。

赵师爷让她临摹的那幅画,她早就画好而且画了一幅又一幅,但赵师爷始终不满意,说她的画少了点气韵。

到底少了什么呢,他又不说清楚,反正就是不够好。

傅云英很有耐心,赵师爷不满意,她就一直画下去,每天饭后临摹一张荷叶图,画到最后,闭着眼睛也能画出荷叶舒展的姿态。

其实赵师爷很满意她画的荷叶,只是想借机磨砺她的性子,见她每天坚持画一样的东西,几个月下来竟毫无怨言,也不嫌枯燥乏味,让她画什么她就画什么,不由得啧啧称奇。

一开始考验她是真,觉得她太无趣作弄她也是真,慢慢的他不得不收起玩笑的心思,态度越来越郑重,到最后,竟有点肃然起敬了。

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画出来的画,享受的是一笔笔勾勒的乐趣。她从不画人物,有时画几根长廊阶前探头的野草,有时画一只胖滚滚的小鸟,有时画雾气散后凝结了水珠的蛛网。寥寥几笔,画出她身边不起眼的小东西,格调不高,没有深远意境可言,但真实可爱,意趣盎然。

赵师爷将其中几幅画拿给赵善姐品评。

赵善姐看过画后,问:“这就是你想让我收入门下的学生?”

“对,你觉得她可有天分?”

赵善姐默然不语,凝视画中几朵顺着篱笆攀援绽放的勤娘子,眉头紧锁。

用笔简单,朴实自然。画花就是花,画叶就是叶,简洁柔和,活灵活现。

这样的画,在文人看来,绝对是上不了台面的,文人只爱追捧那些笔下含情,画中展现画者风骨的画。

赵善姐以前也常画这样的小景图,未出阁时,和姐妹打赌,一天画一幅,或画花草,或画禽鸟,后来为了筹措嫁妆,她把自己的画都卖了。

“我知道你最近新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琬姐,一个是崔南轩的外甥女,我看过她们的画了,不及云哥的。她们的画好看,但是没有筋骨。”

赵师爷说话向来不客气,直言不讳道出赵叔琬和吴琴的短处。

赵善姐眼眸低垂,冷淡地笑了一下,“她们是女子,学画画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能画出一手好画足够了,要筋骨何用?”

女子的画画得再好,终究得不到文人们的认同。

这是赵善姐花了几十年时间悟出来的。

她擅长画画,并以此为生,靠卖画将儿子抚养长大、供他科举。然而不管男人们怎么夸她的画好,到最后,他们还是觉得她一个女子画出来的画没有风骨,只能当做玩意,算不得真正的画,无法和画坛大家相提并论。

想起往事,赵善姐出了会儿神,顿了一下,“我现在只收女伢子当学生,傅云的画确实不错,不过我不会为他破例。三叔另请高明罢。”

赵师爷皱了皱眉,傅云英这个身份几年之内应该都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为了拜赵善姐为师影响傅云英的计划得不偿失,而且他当初之所以劝傅云章让傅云英拜师,只是担心傅云英和傅云章一样郁积于心损伤身体,并不是非要她拜得名师当个大画家。

“我晓得了。你说她画得不错,那说明她确实画得好。这就够啦!”

赵师爷上前收起画,告辞离去。

赵善姐拦住他,“三叔,我很喜欢这幅勤娘子……”

赵师爷眼前一亮,卷起画,嘿然道:“你想要?可以,拿你的荷叶图和我换。”

他眼馋赵善姐的荷叶图很久了,撒泼耍赖,苦苦求告,以长辈的身份威逼,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赵善姐就是不搭理他。

赵善姐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示意身后侍立的丫鬟去书房取画。

丫鬟把装画的雕漆盒子取来,赵师爷被族侄女异乎寻常的爽快吓到了,挠挠脑袋,“你真舍得?你的画一幅值好几千钱,傅云还是个孩子……”

赵善姐将雕漆盒子塞进赵师爷怀里,抽走傅云的画,面无表情道:“我喜欢这幅画的自然意趣,至于画值不值钱,有什么要紧?我从来不管画者身份高低,名声大不大,只看画合不合我的心意。”

赵师爷得偿所愿,捧着雕漆盒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附和:“对,你说的都对。”

…………

回到江城书院,赵师爷立马去找傅云英,“英姐,再给为师画几幅花草图!”

儿子范维屏仕途平顺,赵善姐晚年不需要操持家业,平时以收集画卷为乐。赵师爷尝到甜头,还想再从族侄女那里诓几幅好画出来。

到了甲堂,却不见傅云英的人影。

同住一个院子的苏桐听到赵师爷的声音,走到门前迎接,“先生,云哥去长春观了。”

赵师爷脚步一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甩甩袖子,冷哼一声,“那个不着调的老道!又来抢我的学生!”

傅云章当年差点被张道长忽悠去学什么修真之道,现在英姐也被张道长盯住了!

赵师爷越想越气,骂骂咧咧走远。

苏桐恭恭敬敬目送赵师爷,正待转身回房,一个穿襕衫的少年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苏桐,傅云和长春观的张道长也认识?”

来人是甲堂堂长杜嘉贞。

苏桐嗯一声,答道:“张道长说云哥和他有缘,要他每个月去观中一趟,他有个妹妹,如今正跟着张道长修道。”

杜嘉贞皱了皱眉,“他那天拿出来吓周谕如的丸药,莫非是张道长给他的?”

苏桐神色不变,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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