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途(8)

作者:林小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只是,谁也没曾注意。原来的白面纱一直飘到了远娡梦中的人儿手中,他留恋的目送着她走向远方……

远处仍是那一树的白花,和淡淡悠远的香……还有梦里的伯约,伫立远方,眺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

“你,作出如何好事来?”饭菜被司马懿泼了一地。花云兄妹被阿尔兹带进内厢。

远娡微微感到恐惧,盛怒之下,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她。前线败退,司马懿被蜀军牵绊住。而前朝上,公孙渊和曹爽渐渐得势。如不是司马懿能钳制诸葛亮,魏王早就厌恶他了。如今他可谓是如坐针尖。

思前想后,远娡淡道:“只是一场仗何能使仲达沮丧如此?魏王还是很器重您的,只要有诸葛亮一天,您反而安稳,朝中势力不会有所变动。您不得感谢诸葛亮吗?”

“狡兔死,走狗烹,那才是最坏的。”远娡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伶牙俐齿,并巧妙地岔开了前事,“您是做大事的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懂得‘居善地,心善渊,动善时’,老子常说的‘八善’,您都做到了。”

“好,说得好!”继而,司马懿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眼睛也越发清亮,握起了她的手,只重复着一句话,“你真的如此认为。”她真的懂他?他的眸中有了期待,他多希望可以使她倾心。远娡躲开他的眼睛,手抽了抽,她的动作使他一怔,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司马懿手一甩,踏步走开。远娡暗暗叹道,好险,又避过了一劫。堂里只剩下了她一人,只好独自用膳。司马吩咐了下人换过所有的菜色,全是清淡的。可惜了那一桌菜,还有花云特意为她做的红珞珠子羹。那是用瑶柱红椒拌的豆腐。豆腐被裁成珠子状,所以得名珠子羹。无比的鲜香甜辣,配上的西红果雕的花朵,一丝酸甜更使人胃口顿开。想来司马懿只是不满她的所作所为,泼菜肴不单是发泄仕途上的不满,他只是借机提醒她。

他比任何人都耐得住气。倒是她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了。

远娡想着,没了胃口,放下碗著回了房间。

窗户外是一轮明亮的月,月亮圆了,不知远方的亲人如何。思念如一丝疲倦的风,飘不远,只能就着月光淡淡地歇在了梅树上。随手拨弄琴弦,发出不成调的曲。梦中人,那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尽管她没见过大海,但他闪烁的眼睛就如那浩瀚的大海,而她多想作那叶小舟,划近他,划近他……

远娡一回神,才发现方才弹奏的竟是《涉江采芙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月下,窗前徘徊的司马懿沉敛安静,月下折梨花,梨花随风逝,徒留了一缕香萦绕着他的指尖衣袖。月下的他如此清俊,衣袂飘飘,竟似世外谪仙一般。见她看他,他指了指月亮,便走了。

天气寒冷,她披了一件雪绒长袍。放下琴,看起他备给她的书,等待着三更时分。

月亮被乌云挡住,烛火越加暗淡。他深夜相约,所谓何事?远娡拿起一杯玫瑰参茶泯了两口,以掩饰内心的不知所措。盖碗精致,虽很艳丽但泛出的却是极柔和的光泽。拿起细看是彩绘陶,纹样繁缛,色彩绚丽,绘有飞鸟,鸟的羽毛十分漂亮,还绘着花枝,枝叶繁密,花朵绚烂艳丽到了极致。鸟在枝头上就变作了凤凰。

就陶瓷而言,这是上品。可良禽择木而栖,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意味,分明是嘲笑她。司马懿,你欺我太甚!远娡恼得银牙咬碎。

三更天了,她轻推开门,踏着明月来到月牙门边,她转过月牙,来到湖边。不远的枫树林下果然立着一人。头上只简单地簪了一支白玉簪,身上披了一件长袍,黑紫的袍褂更显人瘦削。风带着水的清气吹过,袍子在月下微扬,一双负在身后的手握得紧了,人更显冷清。“你来了。”深沉的音色飘过她耳际。

“您有何吩咐?”远娡答得不卑不亢。

“你确实很聪明,懂得察言观色。其实心机再深的人,脸上都会有破绽,只要你去观察。”

“您对天指月亮,就是月牙门,您伸出的是两个指头,但拇指与食指贴得很紧,收起了三指,就表明是指三更天。而且您咳了三声,就是怕我误解为二更。”

见他良久无语,远娡终是忍不住,“您有何吩咐?”她恭顺地低着头,等着他训诫。

“你到底是,‘所思在远道’还是‘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他突然问起,情知避不过,都怪她弹琴露了心思,“您认为还有人配得上此‘有所思’吗?”

汗涔涔而下,远娡告诫自己得稳住,不能心怯。果然他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眼睛。她不能怯,眼睛再瞪了瞪。

“何谓欲盖弥彰?”他冷笑,“你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你。”

“既然您这样认为,那‘有所思’又能是谁?”远娡小心翼翼地说着,囫囵抛了个媚眼,“您吗?我怕您担不起偷人的罪名。”她知道,女人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懂得如何去魅惑男人,只有如此,司马的疑心才能平下。而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魏王为二公子选的侍妾。

“还不信我吗?那您可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想诸葛亮会很乐意的。”远娡妩媚的声音如来自天外的诱惑,指头刮过他的脸,冰凉。

“你以为我不敢。”他一把搂过她柔软的腰身,彼此的呼吸更近了。

“您不是不敢,是根本就不愿。霸业才是您的目标,女子不过是飞上了枝头的寒鸦而已,到处都是。”远娡抓住一切机会讥讽他。

“哦?你是吃醋还是不满。”

“或许,两者都不是呢?”她娇笑着从袖里掏出那小巧的盖碗,“这就是您对我真实的想法,一个男人的玩物,靠着男人就飞上了枝头,也只有靠着您才能栖身。您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弘扬您的至高无尚!”

“我倒是抱了棵仙人刺,怎么抱都棘手。”他轻推开了她,“我只是看着鲜艳,想来西域女子多喜欢色彩艳丽的陶器。”

“我喜欢更为名贵的青瓷。特别是以制青瓷出名的江南上虞、余姚一带的越窑,金华的婺州窑,和瓯窑。”

司马懿听罢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中原礼节,文化,她竟如此快上手。他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尽管很弱,但还是被远娡窥探到了。

原来在宫廷之战,他把她看得如此之重。他害怕她会儿女情长,他在战场上还能自由拼杀,但朝上同样要有人为之周旋。抓住他这个心思,花云就有活路了。远娡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始开口辩解,“您以为我真的有所思?而且是那个男仆?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

“方才,只要你表露出有一丁点爱慕之情,我就把他杀了。杀手已埋伏在了门外等候命令。我只不过是引你过来而已。”他道。汗再一次流过脸际,他太可怕了!远娡甚至不敢去拭额上的汗,她冒了一个大险啊!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冷?看着湖水被风吹起了小圈的冰冷涟漪,连水都是僵的,涟漪无法扩散开去……

第5章 惊心

马车早已备好,马上就要离开这了。远娡坐在车上,想着无边心事。

魏虽仍披着汉朝的外衣,但看曹操的本意是想由孩子称帝,自己学周文王。想来二曹之争,司马懿想坐收渔人之利啊!司马懿如此野心,着实可怕。连曹操这样的不世英雄,他也瞒过了。他是和曹丕一伙的罢!

细想着前后,远娡知道,司马懿一直瞒着她。原以为他是听命于魏王曹操,但魏王有意学周文王,那只有成为世子的人才是他要辅佐的对象。司马在魏王手下做事,官职一向很稳;而曹丕得到父亲信赖后,司马懿的官职却越升越高,看来曹丕才是司马懿辅佐的对象。而他仍在韬光养晦,待时而动。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司马懿淡淡道:“再等些时候吧!二曹争斗正势成水火,献帝这个傀儡皇帝也快要倒台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你要记住一将成名,万骨朽。你要做那枯骨长朽吗?”司马懿适时地打断了她的情思。

“我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末了,远娡带了些幽怨,冷冷道:“其实我不想离开文姬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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