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了?”月念见她醒了,高兴得忙吩咐厨子准备甜玉米麦子粥,忙上忙下的,还在书桌上放起了一盘兰花。
“月念,过来坐。”月念紧张地坐下来,远娡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放松。“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她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开口寻问希望不是真的。
“没——没有。”
“但说无妨。”
“昆仑她——”
“哦?”
“她每日都陪主公用餐。”
这在远娡意料之中。“她还在殿堂之上起舞,那舞姿很美……”
月念没再说下去。昆仑本就是栗特国贵族,美丽过人自不用说的。若非她父亲造反,失败被杀,她也不会沦为自己的女奴。许是很早开始,她就已经存了贰心了,只是她隐藏得如此好,可见城府极深。
“随她去吧!”听了远娡的话,月念不再作声。
花开了,又落了。远娡反反复复的羁绊流连于病榻前,等得一日精神好些,便使阿尔兹等人扶了去翩然亭中。
坐在亭上,看着盛开的繁花月露。在这里曾一度血染亭阶,而如今大家还是照样过得快活。人,大抵都是健忘的吧。
拂退众人,她循着琴声走去,司马懿的房中红烛美人,真是无比旖旎。“主公,你看弹得如何?”柔媚的声音尤在耳前,那是一种远娡从未听过的妩媚。
“技法很纯熟了,但缺了意境。”司马懿声音全是低旎。“我还不如董氏吗?”昆仑的声音有些委屈。
良久没听见司马懿说话。远娡想,有这样的美人软语相偎,任何男子都该是宠着她,哄着她的。只是司马懿选择了长久的沉默。“主公?”昆仑软软地撒娇,司马懿只是一把将她按倒,抵头并足的身影如薄薄的剪影,横亘在窗门上……
远娡轻轻地退了出去。
曾一度繁华的暖玉阁也变得寂静万分,下人都改去了倚月斋。一仑明月倚当空,万昆青山千里绵。合就而成的‘昆仑’二字作她主室。司马懿竟宠她如此,司马懿,投怀送抱的是最下等的。不是你说的吗?
远娡知道,现在她的处境很危险,她不过是侍着他的宠爱,方能在此存活,但她实不想再去争斗。
坐在花云为她扎的千秋上,想着无边的心事。身后忽然多了个人,远娡一惊身子倾斜欲倒。坚实的双臂一把扶过她,竟是花云。
当初远娡和司马懿有约定,只要她能查出真相,他就放了花云。如今花云自由了,惟她还被囚禁。
远娡大窘,忙想推开。头一沉竟倒于他怀中,无力挣起,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味道使远娡感到温暖。“妹妹,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远娡挣不起身子,唯有靠着。
“妹妹,我——”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却累得无法言语。“不如我带你走吧!”他说。
谁?谁站在身后!“花云,不得乱语!”原来是阿尔兹,远娡心一松,又昏了过去。
幽幽醒转,大家都围在远娡身边,月念还在哭。“别哭,我没事。”她挣扎着坐起。“小姐,大夫说你心力俱悴,如再不安养,就会病入膏肓。大夫开的药都煎好了,快喝了吧。”阿尔兹喂她喝下药汤。如是,终得睡安稳。
夜酣,远娡梦见了翩翩来看她。翩翩脸上竟是凄惨之色,说要来与她作别了。远娡一惊而醒,翩翩,你别出事!阿尔兹听见声响,马上跑来,却见远娡突然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小姐?”
“翩翩有危险!”听了吩咐,阿尔兹取上袍挂披在远娡身上,搀扶着她,叫上花云、月念就往翩翩院子走去。
“喝了它!”是昆仑的声音。
一众人破门而入,只见昆仑在喂翩翩喝药。远娡想上前,脚却无力,摔倒在地。阿尔兹早已把碗打落地上,药洒了一地,幸好,药还在。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心。
花云早已扶起远娡,善弈飞扑上前想啄昆仑,昆仑竟一掌将善弈打翻在地。远娡急忙上前,善弈乖乖地躲回她怀抱。
“姐姐,可好?”远娡急切地往床上看去,翩翩脸色苍白。远娡马上传回春堂老板。她一把揪开被子,只见翩翩腿根处溢满了血。阿尔兹在一旁帮催生,幸好阿尔兹懂得如此之多。远娡抓紧了翩翩的手鼓励她。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
大夫很快来了,他给翩翩小腿扎针,还喂服了药水。“她难产,不能人太多,你们先出去。”只有阿尔兹被留了下来。远娡知道在门外等也是无用,而通报了这么久也不见司马懿来,她决定亲自去找他。
“主公,真不去看那孩子?”主院里传来了昆仑腻腻的声音。
“不必。”
“今天我在董氏院子里可是看见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让你如此兴奋。”
“花云!”
果然在背后的还是你!远娡心下明朗,他不会来看翩翩的。
赶回了翩翩的住处,阿尔兹已等候在门外。“怎样了?”远娡忙问。
“孩子在里面。”远娡一听很高兴。但见阿尔你脸色难看?她心一沉,推门而进。翩翩虚弱的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翩翩见了远娡,脸上泛红似妩媚的春花,“妹妹,帮我照顾孩子。别让她受欺负。”
“姐姐,我一定会的!”
“小心昆仑!”说完这句话,她对着远娡灿烂一笑,绝美的容颜如花凋谢了。泪水打湿了脸,远娡紧紧地闭上了双眸。
“小姐,”是老板在和她说话,“孩子虽是早产,但很健康,不必担心。”
远娡靠在床边无声地哭了。“不要太悲伤,我要举家离开了。”
“为什么?”她的脑子已转不过来。
“我家室早已暗中转移了,本来今晚我也要走的。你小心昆仑,是她!”然后再把一个锦囊塞到了远娡手中,“你的底子不错,跟着我学习,医术也是一等一的了,往后好生保重。”远娡让花云送他从后门走。司马懿知道了她和大夫的关系岂能放过他,所以远娡仍装作和大夫还在屋内谈事。
不到半个时辰,昆仑来了,“主公有点不舒服,想让大夫把把脉。”
“你害死了翩翩还不够吗?”远娡虚弱地说。
“妹妹,您误会了。其实我给她的真是安胎药,只是她心虚,不敢喝罢了。”
“这老板怎么走得如此之快。”说着就翩然而去。
“小姐,还要忍吗?她已不再是以前的昆仑了。”阿尔兹在一旁劝道。可远娡只抱着孩子发呆。“你醒醒吧!”阿尔兹一把抢过孩子。
“你还要消沉多久?翩翩的孩子,你想让她死吗?”远娡一听如当头棒喝,“不!”她的眼睛光亮起来。
“阿尔兹誓死效忠小姐!”太阳从阿尔兹跪着的身上蔓延进远娡的眼帘。她微笑,“好!”
**
远娡知道,现在的她形容憔悴,样子是丑的。所以她必须得恢复身体。她给自己写下了药方子,每天按时吃药,还用些清淡的补品。因是大病初愈,当用轻药补其气,固其根本,等元气大好,再灌以猛药,补品慢慢图之。远娡懂得,做大事也应如此。
调理了一个多月,身子早已大好。花云每天都为她换着花样,弄好吃的菜和汤水。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逗孩子,哄善弈,品诗经,看春秋,读列传。能看的她都看了一遍,整日里足不出户。而昆仑风头大好,艳漪每天都教她媚术。每当月念、阿尔兹说起,远娡只是一笑置之。
是日,远娡命阿尔兹取来了一匹轻纱、一匹蜀锦,再从针线架子上取来针线、剪子等工具做起针线活来。阿尔兹等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小姐闷了,也不打搅,让她忙活。因得了小姐的命令,暗中在后花园里撒花粉,引来了许多的蝴蝶。
“又是一日好晴光,黄鹂婉转,春莺啼。满园明媚关不得,百花丛中,百花飞。”歌声风流,人儿亦婉转。司马懿停步不前,略略抬首,不远处,河畔上,只见一女子在翩翩起舞。她就如盛夏的海棠,明眸如春,却又蒙着丝丝忧郁。头上只简单的挽了一个悄梨棠,斜簪了一朵白兰,白衣胜雪,嫩绿绾纱垂地。在盛夏里,如一支出尘的骨荷,晴光中起舞,映着水影翩跹。
她的舞裙上绣了许多的小鸟,小鸟的眼睛分外的灵动,翩飞于鹅黄的蔷薇丛中,生生地勾人魂魄,而随着她的手轻摇,百褶衣裙下,竟溢出了许多的蝴蝶,各色蝴蝶轻盈地围着她一起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