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为翩翩而难过,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卒子。无人欣赏。远娡默默叹气。
明日起,会有来自坊间最好的秦淮娘子来教你迷惑之术。”
远娡无从选择。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不是每个汉族女子都失去了自我,为了讨好男人,依附男人而生?她想着,握紧了拳。
娘子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有别于想像中的庸俗与年老色衰。容貌相当秀丽,只是稍现疲倦。或许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罢。她,一步一步地走着,那腰身是如此的诱人,一步一步,再回首,未笑,眼波早已荡漾开来。但远娡觉着,她还不如翩翩。
跟着她学走,腰身曼妙,如春天枝叶舒展。回首,忽然,远娡不知该因何而笑,为何而笑?为了谁?
“啊——”娘子艳漪用力地扭着远娡的胳膊,只为她眼神空洞。司马懿果然下了狠心。不然,艳漪不敢动她……
翩翩,她又是因何失宠?远娡的心里藏了无数的谜团,急待有人替她解答。
汉朝歌舞采用的是乐府取诗作乐,尽管远娡的诗赋稍欠,但音色独佳,所以艳漪没有过多为难她。只是令她每天抄写一篇乐府诗,以练文采。
挥笔而下,抄写间,她忽然想起了曹操的短歌行,不知不觉中自己配乐吟唱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妹妹深得主宠,难道还有不如意之事吗?”远娡停笔望去,来人正是翩翩。
“妹妹竟有如此志气,吐哺归心。此志实不小。”入住以来,翩翩从未与她来往,今日为何至此?
“我也只作消遣,抄着来玩。”远娡不清楚她何用意,只能谨慎回答。心想她必是误会了,把自己当成了司马的新宠。
“主公很喜爱妹妹,你知道吗?”她一双慧眼流转,莺声燕语甚是温柔。
“妹妹实在不知。”
“妹妹好秀丽,姣妍之姿如盛夏海棠。尽是最灿烂的季节。”
见她感叹空房独处,伤感年华早逝。远娡实不忍,道:“姐姐二九年华,正是桃夭繁盛之年,何以自叹身世。妹妹还小,刚及二七之数,顽孩一个,怎比得上姐姐丰姿灼若。”
听后,翩翩微微一笑,“妹妹这般容貌,等及初长成,那一定是个绝色美女。难怪深受主公喜爱!”看她神情,料是自己多般小心,还是伤到她了。想起那天当着自己的面,司马懿对她的耻笑,她可能对自己还有怨恨吧。远娡不知该如何劝解,也就不多话了。
“姐姐也只是过来走走,别无它意,妹妹别见怪。”说着就起身要走。“姐姐再坐一会吧,我连茶都忘奉了,实在不该!”
“不了。”说完轻甩衣袖转身道谢离去。远娡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很特别,软软的,温温的。
翩翩走后,远娡就感到身体不适,体热、闷得慌。见无外人,她脱去了贴身短袄,冬季快结束了,连天气也暖和了许多,远娡也没往心里去。
坐着看书,越来越恍惚。脸红耳烫,也不知是怎的,实在闷得难受,刚想喊人,但已软倒在地。
正在此时,花云忙上前帮忙。她被他搀扶着走到床榻边上,实在走动无力。一时没站稳,俩人同时绊倒在了榻上。衣服洒了一地……
砰!有人闯了进来,远娡看不清是谁,但身影如此熟悉。一个激灵,司马懿!
人马上清醒了许多,是谁被拖下去了?她急乱中咬到了舌尖,痛昏了过去。
恍惚中听见,“是小姐吩咐他进来,说是要请教厨艺的,让我们不要打扰。而且翩翩刚过来,原想是三个年轻人凑活着热闹……”话没再说下去。但是远娡知道,她掉进了一个陷阱。
第6章 那时年少
当远娡幽幽醒转,只觉头痛难忍。靠榻边的莲瓣灯台,灯油点点滴落在花梨雕的木桌之上。灯已经灭了,如破碎了的梦,残缺而支离。
室内很静,她披衣而起,棉锦披裘拖了一地。上面还沾着漂亮的孔雀毛,花锦艳丽。走到耳室,只见司马懿面对着她而坐。正独自细品香茗。
“你作何解释?”他不怒自威。
“您不信我?”
“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头还是痛,昨天的香味?难道是她下的毒手?远娡心下黯然,“我需要大夫!”
“大夫昨天诊断并无中毒迹象,更不用提媚药。”他一口否定了她的想法。此刻真是百口莫辩。究竟是谁下此狠手?虽翩翩嫌疑最大,可翩翩到过她房内,任谁也不会愚蠢至此,在这个时侯下药。而她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不是回朝了,为何会突然出现?远娡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冷冷道:“不信,您可以把花云杀了!”
到了此时,她别无他法,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再为花云求情,只会更麻烦。
果然司马懿转头看她,“你真的对他无半分情谊?”
“栗特女子视情爱高于自己生命,我果真爱他,决不会如此无情。”司马懿若有所思,迟迟不开口。她知道,他还是信任自己的,不然不会在她房外守了一夜。他眼底血丝密布,尚未来得及更衣,而靴子上的泥早已干竭,料是连夜赶回来,一刻不曾休憩。
“好。”他转身离开。
一众奴仆被叫到大堂来,包括中伤远娡的丫鬟桃花。只见她萧索似深秋之叶,摇摇欲坠,说不出的惊惧。
堂内无一人敢说话。只听阿尔兹高喝:“从我小姐到此,并无半分亏待了你等。你等与我家小姐为难,下场自知。”
“快说!”远娡拍响了几面,用力之大,连手也肿了,阿尔兹忙替她用药包扎。
依然是无人说话。“给我狠狠地打。”远娡指着桃花厉声道。
桃花吓得匍匐跪走至她跟前求饶,哭声凄凉。远娡心软了,但片刻间,又恢复了冷漠,她必须得立这个威,不然往后难以立足。
桃花受了十杖,便昏死过去。
“小姐,闹出人命,怕是不好。”阿尔兹在她耳旁小声说。
“我自有分寸。”远娡垂下头,玩弄着晶莹的指甲,“来人啊,给我泼醒她。”水溅了一地,毯子上的水迹慢慢扩散。“小姐,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桃花还在不断地哀求。
“怎么还不动手?”远娡怒目看向一旁的侍从,“再赏十个板子。”她不过是打了她二十大板,她已经手下留情了。
“诺。”
木板打在桃花身上,叫喊不断。远娡不忍,拳头已握出血来。但她明白,当时的情形,如不是桃花以为她已晕倒过去,当着她面说出那番话,自己永远也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我说,是翩翩,是翩翩!”在场的人无不变色,远娡没错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远娡没有喊停。因为她只熬了五个板子而已,要立此威,还差五个板子才够二十大板。自己已然是放过她了!“嘭”的一声巨响,她的声音突然没了。“回小姐,贱婢桃花断气了。”远娡心一寒,刚才最后那一下明明用的是暗劲,是满满的内力。那一招比正常的杖刑狠厉百倍,根本是存心要桃花一杖毙命的。难道有人想来个死无对证?
“拖出去好生埋葬!”扔下冰冷的一句话,远娡走出了大堂,她不能打草惊蛇。
今夜,无端又下雪了,已是二月天,这可能是最后的一场雪吧,远娡冷得缩了缩脖子,把下颚也埋进了裘领里,绒绒的白毛拂到了眼上,润湿了眼睛。
“妹妹,何时变得如此残忍了。”熟悉的声音萦绕耳际,多了分调笑的意味。远娡僵硬地回转身,无了再次相见的喜悦。远娡知道,她会来的。昆仑奴踏进了远娡的暖玉阁,揶揄的笑意浮现,重复道:“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俩许久不曾见面了。”远娡笑着看向她,她袅娜而行,轻轻作揖。
“小姐,这如何追查下去啊?”阿尔兹扶着远娡坐下,不无担忧的提醒。见是昆仑奴来了,一喜,忙拉了她过一旁寒暄。远娡举起了手帕,轻拭唇角,眼睛一转,懒懒地瞄了昆仑奴一眼。只见她高挑盈立,似一株骄傲艳丽的西域玫瑰。比之自己高出许多,肤白如玉,凝脂光润。一年未相见,她变得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