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我擦!我擦!
大庭广众的,她居然把邱宁给……给……
摸了。
江白竹试问自己的脸皮虽然不薄,可却也没厚到那个地步。她又不是不知道邱宁的真实身份。做那种事,心理负担还是很大的。并且也是很害羞的。可是到了昨日那个地步,她急着要保他,想着千万不能让他落入了别人的手中,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她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昨日那尴尬的场景,喉咙渐渐干涩,便翻了个身起来要水喝。
无奈,今夜在那盏昏黄宫灯下当值的,不是赭蓝,而是邱宁。
邱宁正支棱着头,歪身在桌上,就见太后的床幔晃动了几下,随后有一只小脚丫从床幔中间的缝隙中伸出,脚掌落在厚厚的绒毯上。
他立刻走过去,问太后有什么吩咐。
“……哀家要喝水。”江白竹攥了攥被褥,低着头并不敢看他。
邱宁忙不迭将夜里最后一茬烧开的热水拎到屋来,沏在杯中,来回蛰温了递给太后。
江白竹接过,捧在手中咕咚咕咚喝光。
夜已深,在这寝殿之中,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相对。
邱宁的心脏咚咚跳着。既然太后不问他,他又煎熬得紧,倒不如,倒不如由他来说。
他试探着开口问道:“太后,您,您为什么要帮我。”
江白竹捧着杯子的手徒然收紧,着实被这极有磁性的低音给惊到了。这就是邱宁原本的声音吗,与他装腔拿调的太监音简直迥异。
既然太后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两人独处时,他就是想装都装不下去了。邱宁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太后。
“……想帮就帮呗。”江白竹抿了抿唇,嘟囔道。
空气突然安静。
邱宁自然是不相信这个理由的。他想过太多次为什么,太后究竟为何要帮他这个低贱的奴才,究竟有怎样的考虑。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通缘由。即使他现在壮着胆子问太后,太后也不肯道出实情。不过,太后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真相究竟如何,他只好暂时放在一边。
江白竹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脚趾。
邱宁又问:“太后是何时知晓奴才的……奴才的真实身份的。”
昨日见过太后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很明显,太后是早就知道了的。
江白竹喝过了水,总算不再口干。此刻她狠命地吞了下口水,总觉着这话实在不好回答。总不能说我是看书知道的吧。
不过,看他这架势,像是今晚定要问出个几句话来才肯消停。
“额,这个,似乎,有段日子了。”她胡诌道。
有段日子了?
邱宁更加不解。太后既然早就知晓他是个男人,还能把她留在身边这么久,且现在再想想太后对他的种种举动,似乎是有意在保护自己,避免自己被人识破了身份。难道太后她,她……
邱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后。”
邱宁极轻巧地将手搭在江白竹的膝盖上。
江白竹被温热的掌心碰触了膝盖,不由自主偏转了头看向邱宁。他的面容瘦削,惨白,却极是秀美,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唇瓣是柔和的桃粉色,是个美男子。
江白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审视他的脸,只见他惨白的脸上倏然升起两朵红晕,张了张嘴,以那极有磁性的低音轻轻说道:“若太后……深宫寂寞……奴才,奴才愿意……愿意……”
你愿意个毛毛球啊!
我像是那种人吗喂!
江白竹的面颊亦染上一层红晕。眼瞧着邱宁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她当即伸手,按住他龟速凑近的脑瓜,勉强稳住心神,轻咳两下道了句:“今儿太晚了,哀家得睡下了。”
她迅速钻回到床幔中,一动不动了。
邱宁眼中散着茫然。
不是这个原因吗。那是为何呢。
总归,太后有太后的道理就是了。他既然被太后庇佑着,定有太后看得上眼的地方。他只要耐心等着太后的吩咐便是。
不料,第二日,邱宁等来了太后许他出宫的消息。
“小邱子,念在你殷勤伺候哀家的份上,这些银票,是哀家赏你的。你可以出宫了。”江白竹把一叠银票放在他手上。
邱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小邱子,你很聪明。出宫后,依靠你的聪明才智,你一定能够生活得很好,让你的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你会幸福的。”
是时候让他离去了。江白竹轻叹。
她不想看见邱宁断了命根子,留在宫里做个阴阳怪气太监,舍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他是可以有尊严又幸福地活着的。
“太后……”邱宁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江白竹撂下这话便走,头也不回。
他与她的生活,从今以后,就要成为两条平行线了吧。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邱宁捧着那叠银票,久久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日是东六宫的太监们放假的日子,按照老规矩,他们可以出宫走动半日,见见家人,或是上街采买等。德嘉太后便是借着这事儿,将他私放出了宫去,叫他不必再回来。
邱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他回头看向皇城巍峨高耸的城墙,原来的他,明明想着早日离开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太后甚至完全不计较他的假身份,还给了他一大笔银钱,可是,为何他现在感受不到半分心愿得偿的快乐。
他的心很乱。想到进宫后发生的许多事,想到与太后相处的那些平静而温馨的时光,以及她经常对自己说的那句“站到哀家身后来”。
到最后,他都没能明白太后到底为何对他这样特别。邱宁的脚步顿住。就这样走掉,真的好吗。
彼时,江白竹心中正怀着对邱宁未来生活的满满祝福。他现在一定正在飞奔回家的路上吧,与他挚爱的亲人们相聚。
江白竹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午觉。她觉着自己做了件好事,来日会有福报的。
然而,当她伸了个懒腰精神矍铄地醒来时,她却傻眼了。她揉揉眼,又使劲儿睁了睁,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邱宁?
你怎么回来了?
邱宁还如往常一样,就像从来都没走过,静静站在床边奉茶。
“你……你怎么……”
“回太后,小邱子不想走。”
“却是为何?哀家说过,凭你现在的见解本事,出了宫,会过得如意幸福。”江白竹趿上了鞋。
邱宁一咬牙,坦诚道:“可是,太后,男子真正的志向,从来都无关乎幸福二字。”
什么?
江白竹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倍觉怔然。
就在她恍惚之际,邱宁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闪亮的小匕首,站起身来,飞快往偏殿后那狭小灰败的房间走去。
江白竹惊呼一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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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太后与太监(15)
邱宁飞快闪进小屋, 关上了门,将匕首横在面前。
银亮刀刃闪出刺眼的光芒,邱宁却丝毫不惧, 手臂没有半点颤抖。
男子心中所向, 关乎权势, 钱财, 征服,名望……至于所谓的细水长流般的安稳与幸福, 是只有女子才会喜欢的日子。至少邱宁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若给他一副健硕的身躯,他定会从戎杀敌,即使每日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可那种以铁蹄征服敌国的成就感将是无可取代的, 值得以生命做赌注。若他生于书香世家,饱览群书, 定要做个文臣,建功立业,而绝不会去做个放浪形骸无官一身轻的文人墨客。
爹娘为他与哥哥起名安与宁,然而事实是, 他从未盼望过安宁。他这样的出身, 想在这等世道翻身已是极难,他恨不得天下大乱,再从中谋利争一把权势。
至于现在。他这一层想法虽仍不曾改变,可却多了一层新的向往。
太后。
他想留在德嘉太后的身边, 长长久久地侍奉她。
太后对自己是特别的, 这一点他早已隐约有所察觉。而他对太后的种种心意,实乃不足道也。他这样身份的人, 只要能继续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位置,做好一个奴才该做的一切,便是全了他对太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