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朗微微一笑,平静道,“三爷,这也没外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我要找人,您开个价。”
钱三儿气的险些说不出话,烟袋子敲脑袋,走了几圈后,道,“华少,你是吃定我了是吗?”
玄朗道,“要说蝴蝶郡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除了魏井,也就只有三爷您了。”他面色沉肃,“三爷,这件事情很重要,请您一定帮帮我。”
诚挚殷切的眼眸望着钱三儿,一点都看不出往日风流纨绔的影子,一时间,钱三儿虽闷火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顿了顿,他道,“钱就算了,还是那句话,以后三爷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别推辞。”
玄朗郑重点头,道,“我这条命就是三爷的了。”
钱三儿摆摆手,道,“也没那么严重,指不定我能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呢。”他在太师椅上翘腿坐定,“华少,洪荒社有很多分部,你想找那一块的啊?”
玄朗道,“南诏……”迟疑了一下,他又道,“浮阳,总之就是南面那一块。能找到的麻烦都告诉我。”
钱三儿道,“那行吧,这事儿我记下来,一有消息我立马告诉你。”
玄朗道,“三爷,我能不能明天就要,或者说今天晚上就要?”
钱三儿拧起两道粗眉,没好气道,“你咋不求老天爷去呢?他能立马显灵啊?”
玄朗微微低头,脑中飞速旋转,倏然他看向钱三儿,道,“三爷,最近有没有哪里□□啊?就跟……那次偷袭国际酒店的那种?”
钱三儿道,“我刚才也说了,洪荒社的分部很多,几乎整个罗曼都有他们的踪迹,现在罗曼这么乱,三天两头的哪都有……”他忽然挑起了眉稍,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还别说,前几天浮阳□□了,就比较倒霉,比偷袭国际酒店那帮还倒霉,据说是消息泄露,被一锅端了。”
玄朗猛地站起来,吓得钱三儿脖子头的往后仰了一下,瞪着眼,道,“咱俩说的可是掉脑袋的事,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玄朗欣喜,道,“三爷,您的大恩大德,我华玄朗这辈子都记心里了,还是那句话,有事您吩咐,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当时白瓷一离开蝴蝶郡是玄朗一手操办的,他给白瓷一选定的目的地是罗曼南端的小国南诏。
浮阳和南诏只隔了一条沧澜江,白瓷一很可能没到南诏直接就在浮阳下船。浮阳这场□□在时间上和白瓷一遇害相吻合。
他一定在浮阳。
玄朗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从赌坊出来就去了码头,在那里,碰到了本特利。
本特利的同事要去昭国出差,他送行之后,在码头售票处看到了玄朗,这个时候看道他,本特利有点奇怪,他走过去,站在玄朗身后,看着急哧火燎的买了一张去浮阳的票。
“玄朗,你干嘛?”
玄朗猛地回头,看到是本特利后,狂跳而起的那颗心才缓缓落回原处,摸了把脑门上的冷汗,道,“你吓死我了。”
本特利怀疑的看着他,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玄朗把他拉到僻静处,道,“既然你看到了,我就不瞒你,枫国我就不去了,你替我照顾好我爹还有林招弟,总归是华玄月的那张脸,你先习惯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和林招弟的最新谈话,玄朗没有告诉任何人。最后一句话,他顿了一下,视线从本特利脸上移开,飘忽不定不知看的是哪儿。
本特利道,“那,你得告诉我去浮阳做什么?浮阳可是刚经历过一场□□。”
玄朗惊疑的看着他,道,“你也知道了?”
本特利作为枫国驻罗曼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对这种事情一清二楚,因此看见玄朗反应过激,他有些不懂,问,“这对你很重要?”
玄朗并不想让他知道此去浮阳的目的,很可能他这边知道,下一秒华田生就会知道,麻烦。
他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情,蝴蝶郡的报纸上怎么一个字儿也没提。”
本特利笑了笑,道,“蝴蝶郡的主流报社是被魏井操控的,魏井背后是昭国人,这些主流报纸向来只报道昭国人的好。相较于蝴蝶郡的经济恢复,这种不能凸显昭国人‘友好’的报道,当然要费事美化一番才能面世。”
玄朗沉默了。
本特利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你开车了吗?要我送你?”
玄朗摇头,道,“我车在外面。”
他抬脚要走,本特利出手扣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去浮阳做什么,那我就不能让你拥有这张船票。谁让我碰见你了呢。”
玄朗甩开他的手,神色一凛,道,“本,你越界了!”
本特利依然面含笑意,看着售票处上方宽大的钟表,在秒针走了五格之后,看向玄朗,道,“刚才过去的五秒,你猜已经死了多少人?”
玄朗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本特利道,“现在的世道很乱,每分每秒都有人死掉,玄朗,我希望你去枫国,那里很安全,你和你的家人可以狠平稳的生活下去。如果你执意要去浮阳,万一……”
玄朗不客气道,“枫国就一定安全吗?”
本特利一噎,道,“……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林招弟的话在耳畔回荡,此时,玄朗已经完全相信了,甚至可以反过来理解她那句,“享受当下”。
他强硬道,“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必须要这么做,否则,就算安稳活了一辈子,我也活的不踏实。”
本特利一阵头大,扶额片刻,最后问了一遍,道,“真的要去浮阳?”
玄朗很平静的看着他,眸色异常坚定,道,“要去!”
最终,本特利轻轻摇头叹息,道,“我不拦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必须等华先生和玄月上船后,你才能离开。”
爹和林招弟去枫国后,玄朗的后顾之忧就没有了,本特利的建议他没有办法拒绝,捏着手里的船票,他点了点头。
华家父女登船那天,本特利并没有见到玄朗,情急之下,他立刻打电话派人封锁去浮阳的船。
华田生拦下了,他恨感激本特利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苍老的面容上动容久久不散,道,“本,玄朗去做他的事了,我们先去枫国吧。”
本特利难以置信,道,“华先生,您知道玄朗要去浮阳的事了?”
华田生道,“知道。玄朗告诉我了。”
本特利,“……告诉?”
那天,和本特利分开后,玄朗直接回家了,船票已经被他的汗渍浸湿,他蹙眉盯着浮阳两个字,眼前再次浮现白瓷一的模样。
他径直找到了华田生。
那一晚,父子俩在书房内谈了整整一夜……
本特利看着华田生,内心极为复杂,华田生眼里有湿意,他只是微微侧身,用袖子抹了抹,强打笑意,道,“玄朗保证了,找到瓷一后,会立刻到枫国跟我们汇合。”
林招弟就在一边站着,要说内心没一点触动也是假的,却也仅此而已,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些人对她而言也是陌生的,一直以来,她习惯的都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压抑压制甚至是破坏。
她轻轻挽着华田生的胳膊,道,“爹~”
轻轻软软的声音像极了玄月,华田生鼻尖一酸。
从蝴蝶郡到浮阳最快也得六天,八月份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玄朗很担心,白瓷一会不会变成一堆白骨。
离开前夜,钱三儿的电话打来,给他说了一个地址。
洪荒社在蝴蝶郡的行动是绝对的隐秘,玄朗根本想不出来他们是靠什么联系彼此的,但听到钱三儿给了他一个精确的地址时,心底的疑惑就冒了出来。
他也没问什么,谢过钱三儿后,就启程了。
到了浮阳后,他才发现,这里不同于蝴蝶郡,首先就是天气,很热,像蝴蝶郡六月份的天气。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钱三儿说的那家岭关报社。起初,他以为是个外号,亲眼看到门匾上的“岭关报社”四个字时,才确定浮阳的洪荒社真的可以这么明目张胆。
他报上名号,一个社员模样的男士把他带到了社长办公室。
钱三儿是怎么联系到这里的并没有给玄朗明说,玄朗深知,敏感时期,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