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遥拍了拍她滞留在自己肩头的手背:“还是小九心细,有话便坐下说吧。”
郭瑟道是,走回圆凳边掀衣坐下。
两人四目相对,郭瑟看着她深邃锐厉的凤目也不避,直言不讳道:“今日席间瑟多言了两句,阿瑶不怪我吧。”
不怪么?唐雨遥心里是不舒坦的。
她不喜郭瑟过多接近时逢笑,没变过。
说是不喜,更多的是担忧。
她怕时逢笑被温柔似水的郭瑟所吸引,郭瑟出身名门,性子寡淡温和,内心充满柔情,不像自己,除了满腹的仇恨,再无别的波澜。
唐雨遥生性执拗,再失去一切后变得不如从前那边矜娇,内心极尽扭曲的独占欲摧残折磨着她,她一点也不能容忍时逢笑被除自己之外的人惦念。
回客栈的途中,她没再跟二人说过一句话,不管时逢笑怎么逞口舌之快,她完全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里能想到的全是郭瑟对时逢笑的关心。
郭瑟会不会改变主意?郭瑟会不会和她抢?
她惆怅了一路,焦虑了一整晚。
这会儿郭瑟真的来了,坐在她跟前,毫不避讳的与她对视,语调平淡的问她怪不怪自己。
唐雨遥踌躇一阵,才道:“快到金平了,你离去的日子将近,多关心些,也无妨。”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的眼神透出来的阴冷和敌视却让郭瑟不能视而不见,那眼神就像老虎护崽老鹰护食,摆明了心不甘情不愿。
郭瑟是个聪明人,对待感情,她不是不懂,特别是在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唐雨遥面前,唐雨遥只需一个眼神,她便能知道唐雨遥心中所想。
可她,也情难自已。
沉默良久后,郭瑟轻叹了声,接着道:“阿遥,我之前问你之事,你可想好?”
作者有话要说:笑笑要开大了,R键准备好。
☆、凌乱之夜
唐雨遥反过来问郭瑟:“何事?”
“你当真只以为,时姑娘对你的情意,是因这一副皮相?”
“显而易……”见?
唐雨遥却说不出来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们朝夕相伴,时逢笑对她的好不能用三言两语囊括说尽,若是执念皮相的话,时逢笑却从不曾有什么出格之举。
单单凭借一副皮相就能为一个人出生入死吗?
时逢笑那夜苦苦相求,不想与她相离。
时逢笑今日带伤相护,保她安然无恙。
她不能懂,她甚至不敢去细想。
“她倾心于你,虽言语莽撞,却处处为你作想,待你如己,肯为你离开亲人,也肯为你挺身而出以命相搏,我刚才去为她请脉,她的伤口早便裂了,喝酒无外乎掩饰,想必是今日林中动武所致。”
唐雨遥闻言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瞬时后,又敛眸缓和下去,淡淡道:“她向来有些小心思。”
“阿遥!你就如此薄情么?皮相或你的平安,你认为对她来说孰轻孰重?你只想利用她,你可心安?”
郭瑟这话,说到了唐雨遥的心里去。可心安?
她犹疑,困惑,甚至有些不敢直面郭瑟的问话,薄情与否她尚且不知,但一个靠仇恨活着的人,拿什么去跟人谈情意?除了算计、利弊、筹谋,她已无暇顾及得到别的。
“我不知……”
郭瑟有些急切,起身在她面前蹲下,将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仰头逼视着她:“我不知你到了金平有何打算,但阿遥,你听我句劝,好好珍惜她。不然我……”
唐雨遥猛然垂眸迎上郭瑟的目光:“不然你要如何?”
两人目光一触,电光火石,暗潮汹涌,唐雨遥厉声相问,郭瑟寸步不让。
片刻后,郭瑟站了起来。
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或者,这一路走来,她早已下定了决心,她将字字句句说得铿锵有力。
“唐雨遥,我对她的情意,与对你的不同,天涯海角,若她所需,我必奉陪。愿你懂,不早了,都安置罢。”
这算是,交代清楚了。
唐雨遥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丝淡笑,带着她独有的轻蔑,冷声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这般与我说了?”
“是。”郭瑟点头,转身走出几步,撩起纱幔时,又添了句,“我不怕的。”
等她出了唐雨遥的房间,良久后,唐雨遥突然惨淡一笑。
声音低而缓,“小九,她是我的,你没这机会。”
唐雨遥失神般回到了床上裹好被子,用力将自己裹紧。
她知道,她和郭瑟,回不去了。
她亦知道,这一夜,终究无法安睡。
南风和东花长期养成的护主习惯没改过,轮流给唐雨遥守夜,等后半夜换了南风守夜的时候,窗户突然动了。
她一个警醒健步冲到窗边,一只手扒拉开了窗门!
正欲抽剑,突然一颗脑袋钻了过来,南风就着月色将人看清楚,来的竟然是时逢笑。
时逢笑脸颊坨红,笑嘻嘻地翻身跳入房中摆手跟她打招呼。
“南风啊,我媳妇儿睡了吗?”
南风皱着眉,有些警惕地盯着她:“时姑娘?你为何不走正门要翻窗?”
“我怕开门又关门把八喜弄醒了,我媳妇儿呢?”
南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熟睡了,姑娘有话明日再说不迟。”
时逢笑一掌推开她:“没有话,只是来看看她,你莫出声,小爷不想把你扔出去。”
南风见她眼神有些涣散,开口时呼吸夹杂着极重的酒气,知她是醉意上来了,便也不敢阻拦,错开身让到了一边。
时逢笑半醉半醒,走路歪歪扭扭地,撩开重重纱幔,终于走到了床榻前。
月光静谧,红帐中,唐雨遥闭眼安睡,只穿着雪白的亵衣,散下柔滑墨黑的青丝,呼吸轻缓,床畔暗香浮动。
时逢笑在床前蹲下来,她伸出手去描摹唐雨遥的容颜,带有薄茧的指腹微微发烫,一触及唐雨遥光滑的脸颊,她的手指便开始微微发颤。
“媳妇儿……”她轻轻的唤着。
怎么就奋不顾身的这么爱了呢?不管是那半个灵魂,或是现在的自己,看到这张脸,便觉得一切都有了归处,唐雨遥便是她的归处。
唐雨遥其实没睡着,在时逢笑来之前,她一直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郭瑟的那些话,郭瑟在告诉她,如果时逢笑在她复仇的道路上受了情伤,郭瑟一定会再次追来抢走这个人。
不行的,她只有她。
不管是什么情意,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离了时逢笑。
现在人就在她面前,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过来,也不知道要作甚,可时逢笑已经来了,那一声媳妇儿唤出口后,她的眼角立时被莫名涌上的泪濡湿。
鼻间嗅到丝丝奶酒的香气,郭瑟的话又冒了出来。
“她的伤口早便裂了,喝酒无外乎掩饰……”
唐雨遥忽而有些心疼起来,她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时逢笑摸她脸的手,然后使力将时逢笑往身前带。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拴住这个人。
说出口的话有些发抖,放下矜傲,放下廉耻,她说,“上来睡,明日还要赶路。”
时逢笑醉酒,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竟由着她带上了床,唐雨遥往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一片位置,时逢笑便呆呆傻傻地躺了上去。
(暗号= =)
翌日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洒将进来,时逢笑揉搓着惺忪的睡眼醒转过来,眼前唐雨遥的脸吓得她差点跌下床去。
她昨夜虽然醉酒,但好歹是保留着一丝清明的意识,昨夜涟漪,那些痴缠的画面迅速在脑中过了一片之后,她猛然觉得自己手臂酸麻无比,侧头去看,唐雨遥枕着她那只手臂。
想来是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相拥睡了半个晚上,压麻了。
她醒来的动静令身旁熟睡的唐雨遥眉头微微蹙起,时逢笑暗想。
不好,要醒!
逃走还是躺回去?
这让拥有两世记忆的时逢笑一时间犯起了难。
躺回去吧,等唐雨遥醒过来会不会对她大发雷霆?
逃走吧,这个手臂要怎么拿出来?用力抽出来的话唐雨遥肯定立马得醒,缓慢抽出来吧,说不定中途唐雨遥就醒了。
在她犹豫来犹豫去的空挡,唐雨遥却没给她机会,一只手伸过来拽住她的臂膀,将她往跟前拉,时逢笑只觉筋骨如万千蝼蚁爬过,软软地跌过去甫下身,那只手换成掌,挡在她的胸口撑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