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顺安公主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又悄悄停留在贺兰夜之身上。贺兰夜之已经这样被偷偷瞧了五天,实在是失去了耐性:“这什么琴师,弹得比染儿差远了。公主,本王先行一步,公主见谅。”说罢起身奔北辰殿去了。
“染儿!”贺兰夜之窝着火气来到北辰殿,却见风戚染正斜倚在榻上看一本堪舆风物杂谈,“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躲在这看闲书!”
“顺安爱慕你却不敢说,我不过帮她个忙罢了。”“你!……”贺兰夜之被气得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停了片刻,走到她跟前道:“染儿,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如何你不会不知,哪怕你不愿做我的王妃,哪怕你不愿放弃这公主府众人,那我来陪你,我不在乎男宠这样一个身份,可你……”
风戚染合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来看着他道:“我同你说过,你我已不复当年,很早以前,你的母亲便容不下我了。莫说我不会放弃这阖府之人,哪怕我真的弃府嫁你,以我现在的名声,你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若你进府,贺兰家整族遭人非议。贺兰家对母妃、对我已是不薄,风戚染不想再背一条恩将仇报的罪名。”
贺兰家对她及母妃多有照拂,贺兰云柔身死,夜之虽没怪过她,但贺兰家已有人对此颇有微词,这样下去,他这个宁翼王恐怕要被整个家族诟病。
“这些都是别人的事,别人怎么说,别人怎么看,那你呢?”染儿从不是个在乎流言蜚语的人,他也从不在乎。
“人言可畏。”她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是嗜血好杀也好,荒淫无道也罢,她此生非如此不可,而他不一样,他可以做一世贤王,获人称颂的,不需与她再搅在一起。
“那你曾答应我的呢?你曾答应我,也留给我的位置,也都不做数了?”贺兰夜之像把这个承诺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我向来,”戚染望着他,喉咙有些发紧,却没挪动视线,仍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仿佛说这些,并不费什么力气,“不是个守诺的人。”
她接着道:“宁翼王,我已不是原来你认识的那个样子了,何苦呢。”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可只有与她再无纠缠,他才能好。
“呵……”贺兰夜之轻笑,声音有些飘忽,“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在这碍公主的眼了。”说罢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戚染站了良久,慢慢舒了口气,方才坐下又拿起那本杂谈,天琴扣门:“公主,顺安公主来了。”“请进来。”
“姐姐,”顺安进来行礼,“这几日谢姐姐照顾,顺安也该回去了。”戚染点点头:“这几日事物繁杂,未能好好陪你。”
“姐姐的心意顺安明白,但缘分一事强求不得,顺安原也没打算求个什么结果,只愿伴母妃终老,便参佛悟道,遁入空门。”顺安盈盈笑着,看不出悲伤之色。戚染叹了口气:“抱歉。”
“姐姐不必如此,有这几日,顺安已知足了,顺安告辞,叨扰姐姐了。”说完她便行礼离开了。
云画端着一盏蜜露进来,道:“顺安公主还真是豁达。”戚染接过来喝了一口,“若真的豁达,又何须遁入空门。”
第七十四章 真相
“公主,”风戚染饮完蜜露将空盏放在云画手中的托盘上,墨书进来禀告,“婢子送顺安公主出府之后,瞧见宁翼王……也离开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望星楼……封了吧。”戚染又拿起书册,就听到云画小声嘀咕:“当初不也是公主答应的。”墨书赶紧拽了她一把,这丫头,愈发不知轻重了,“云画失言了,不该妄议公主之事。”云画赶忙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是我答应的,也是我承诺的,我本想着或可当真不顾那些……”戚染将书册随意一抛,站起身来,“却后来才明白罢了……世上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不觉得,自皇弟登位以来,我已规矩了许多?皇权之下,谁人又不是提线木偶……”
她今日说的话实在有些多,只是许久没有人能听她说这些话,也许久没有人,能想到她心中如何想,“起来吧,我今日不罚你,下去吧。”
“你呀!”出了北辰殿,墨书忍不住数落她,“咱们四个人,公主可是最娇纵你了,但是你可不能再这样口无遮拦做事马虎了。公主虽说不罚你,你自个去天琴姐那领罚吧,不然等她自己知道,要重重罚你了。”
“哦。”云画将手中的托盘往墨书手里一推,耸拉着脑袋道:“那我去了墨书姐。”
待她经过春风楼时,竟听到三公子正在哼着小曲,这可是一大奇闻,她刚想去问问三公子是否为望星楼被封幸灾乐祸,又想起刚刚才犯了错,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去自首了。
风戚染难得闲适,过了些清闲日子,而惦记她的人从未停下动作。
这天一早,她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归凤阁的信。阁主凤泽启因苦思参不透凤月匙的玄机,无法开启宝藏,想求助于她,信中细数凤家如何没落,他如何对不起祖宗,说她作为凤家的子孙,也有责任振兴归凤阁。
现在覆花门虽然在皎城中做主,但还没有完全掌握皎城,当年两族相争覆花门也折了元气,如今归凤阁已到末路,若是再参不破这凤月匙的秘密,恐有灭族之危,到时候凤月匙也会落入覆花门之手。
凤泽启痛陈利害关系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纸,涕泪横流苦口婆心的又劝了四五张纸,一封信厚的快赶上一本书,玉棋烧起来都格外费劲。
戚染仔细思量了一番,凤泽启如何痛哭流涕的求她,她是不放在眼里的,这个老头也不过是想借她的手开启宝藏。
但她确实不能看着母妃的家族灭族,更不能让母妃留下的东西落入画听梧之手,更何况,让画听梧得到宝藏和皎城,便是养虎为患。
第三便是,凤泽启信中提到,若是得开宝藏,将来愿对尧华俯首称臣。
“天琴,收拾行装,去皎城。”“公主可是独自前往?”戚染思虑片刻,道:“带明颜一起。”虽然带明颜同去势必要坐马车,路上行的慢些,但有他随行总是放心一些,“就我们二人,不必备鸾车了。”
入夜,待风颜珹睡下,胥漓便来到邪月门外:“小公子,今夜便是在下与娘娘商定大计之时,待计谋商讨完毕,她必然放下戒备,小公子找一处暗中听着便是,但是不管听到什么,都要忍住,不可暴露。”
说罢他便来到阮君寒宫中,宫中所有的灯都熄了,只留床前一盏,阮君寒正倚在靠垫上,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见胥漓到来便问:“胥公子来的好早,就不怕撞上陛下?”
“说起来倒是在下该问,为何从不见陛下临幸娘娘?”“他就是个老怪物!”见阮君寒动了怒,胥漓轻笑不再提此事,道:“在下已将细节考虑清楚,娘娘可以开始布置了。”
“如何取得守将信任?”阮君寒正色问道。“皎城边界,目前有两员大将,孙骁、乌项,孙骁为奉安公主的旧部,知之甚多,但乌项对奉安公主却谈不上了解,北奕只需在其他边境处小小的骚扰一下,孙骁自会被派往,而乌项长年驻扎在皎城这侧,自是不会动的,到时我便带着岳天禄、王爷这两件‘礼物’和公主的信物,扮做公主亲信或是男宠,乌项便不会起疑。只是皎城之中娘娘说不会有阻碍……”
“皎城的事你不必担心,本宫自有人应对。”阮君寒摆了摆手坐起身来,“那你如何说服乌项不做抵抗?”
“不必说服,守将战死,乃是常有之事。”胥漓轻描淡写道,此刻任凭他说,到时候如何做,可就是他的事了。
阮君寒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那通往瑞京的各处关隘?”
“在边境偷梁换柱。有风戚染的信物,扮做风戚染的军队,瑞京自能长驱直入。”他将这些细节告诉阮君寒虽然有些冒险,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才能取得她的信任,到时候一举反水,彻底扳倒北奕。
只是此时的他尚未料到,阮君寒,并不像风颜珹一般好摆布……
“妙计。”阮君寒笑赞,她起身倒了两杯酒,递给胥漓一杯。胥漓接过来喝了,把玩着酒杯道:“在下为娘娘出谋划策,不知娘娘可否一解在下心中疑惑,让在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