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是何人?上庸城里好像没有这号的……”
“最近上庸城外来修士众多,没见过的也正常啊……看他那样倒是嚣张得很!”
“他们不是去流霞园的吧?那来上庸城是为何?”
“谁知道呢……”
“不管了要开赛了!赶紧走赶紧走!”
沅姜一边顺着人流走,一边嘀咕着说:“看不出来这么张扬啊?好像有些急……”
“小师叔身体欠佳的样子。”伯琊匆匆一瞥,注意到忘忧是微微蜷缩着被山海抱在怀里的,但小师叔向来都是端端正正的一个人,“不会是在巴山那边出了什么事罢?”
“难不成在蜀道遇到了什么?”沅姜胡思乱想。
伯琊微微摇头:“蜀道不是和青玹门关系还不错吗,我大师兄(指的伯蛰)去过蜀道,说是那里不错的,小师叔在那能出什么事啊?”
“哎呀……还有个山海前辈!”沅姜声音压得更低了,“蜀道掌门可是师叔祖那般的人物,他一定能认出山海前辈妖修的身份!倘若他对妖修有点什么偏见或是什么的,你觉得小师叔会怎样?”
“应该……不会吧?”伯琊也不是很确定地说,“看在师叔祖的份上,蜀道掌门……应该不会怎么样的吧?也……也有可能是小师叔在八里湖洞遭遇了什么呢?”
沅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哎,我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被伯琊你带偏的。”
伯琊:“……”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只是想到师叔祖私下交代的事,又只能按下这份心思往流霞园而去。
忘忧与山海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后氏替他们准备的客院,随手抓了一个管事去安排疾风兽,山海一手箍着忘忧的腰,连门都没敲就将人半搂半抱送到了南官面前,南官顺势接过了忘忧放在身边。
他谴责道:“你怎么这样带孩子呢?赶紧把门关上。”
山海瞪了他一眼,快速地将门关好,扯过一把椅子就坐在南官的斜对面。
南官把了把忘忧的脉搏,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看来后劲不小。”
“还后劲,你当喝酒呢?”山海又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却还是一定要叫她去一趟?”
“她必须经历这个。”南官叹了一口气,微笑着摸了摸忘忧的脑袋,“还好,你又成功地挺过了一次。”
他原本预备忘忧若是自己挺不过去了,他就直接跑去巴山救人的。
山海冷冷地轻哼了一声:“等忘川知道了,我看你如何去跟他说。”
虽然只经历了短暂的相处,但山海已经清楚地认知到了忘川忘忧这两兄妹对彼此都有多大的重要性。
个个都视对方如命。
忘忧也想到了这一层,连忙道:“别告诉他!”
山海看着她带着惶恐的表情,忍不住轻叹。
南官温温地道:“他往后多半是跟你在一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迟早都会知道这个的。”
忘忧垂着眼,声音闷闷的:“他会难过。”
“你一直瞒着他,他会更难过。”南官劝道,“等下忘川来了,师父会好好跟他说的。”
忘忧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了。”南官笑着开始转移话题,“是不是在蜀道也呆了几天?感觉如何?那些蜀道弟子们的剑术。”
山海一愣:“你知道?”
“知道什么?”南官笑着问。
山海扯了扯嘴角:“也是,你跟沉湮子交情那么好,说不定蜀道也去过十儿百回了,自然深知那群剑修的德性。”
南官失笑:“没有那么夸张,只去过一两回,只不过除了沉湮子,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山海送给他“呵呵”两声冷笑。
忘忧抬起头仰视着南官的脸,说:“沉湮子前辈说师父的天赋和剑法远胜于他,他觉得你一定可以得道飞升,位列仙班。”
南官笑而不语,尽显世外高人风范。
山海没好气地瞪了他第三次。
“他很看重你,怕我和山海影响到你修炼。”忘忧认真地揣摩着沉湮子的心思转述给她师父听。
南官猛地一愣,突然用手撑着额头哈哈失笑,一边笑一边道:“这个沉湮子可真是……就爱操些乱七八糟的心!想得可真多!”
“就是,想太多。”山海不假思索地接口道。
忘忧神情凝重地看着南官,她想听他亲口说些什么确定的话。
南官笑了好一会才止住,注意到忘忧的眼神,笑容又变得分外柔和:“不怕,忘忧,为师我也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就算你有什么不测,就算山海他有什么动乱,以为师的修为也撑得住,沉湮子他毕竟比为师低了一个境界,担心的才那么多。”
忘忧盯了他许久,只看到了一片坦然,这才信了他的话。
何以解忧,唯有忘忧(二十四)
没过多久,得知妹妹已经回来的忘川过来敲门了。
他一进来,屋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瞬,忘忧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在来。
忘川一怔:“你们怎么了?”他不由得去看忘忧的脸色,“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危险?还是没找到深水莲?”
南官微微一笑,道:“已经找到深水莲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忘忧气色是有些不好,山海,你先带忘忧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跟忘川说。”
山海点了一下头,把一旁垂着脑袋的忘忧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还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忘川垂眸,缓缓地在一旁坐下,语气平淡地道:“走了这一遭,他们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南官给他斟上了一杯茶,取笑道:“怎么,山海与忘忧亲近,你看他不顺眼了?”
忘川轻呵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端过那杯茶,手指摩擦过杯口,淡淡地开口:“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忘忧的灵根问题?”
南官看了看他的神色,道:“看来你也有几分猜测了。”
忘川苦笑了一下:“应该说,其实我很清楚忘忧的灵根问题,早在很多年前,忘忧灵根初显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拥有相克双灵根的人,几乎都活不过十五岁,就算有那能挺得过去的,他们之后的人生也很短暂。”
“的确如此。”南官说,“之前我说过,希望你能活到忘忧结婴的时候,因为你是她的执念。只要忘忧结婴成功,灵根相克将不再是她的生死疑难。”
忘川望向南官,眼中带着一丝痛苦,又带着一丝希冀,他问道:“拥有相克双灵根的人是不是得过很多坎?是不是在渡过最后一道坎之前,她的灵根随时都会暴走,一旦暴走,就随时都可能带走她的命?”
南官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我就知道,我知道的……”忘川低下头,苦笑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她当年……一下子就爆发了……父亲着急抱着她去求医,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无力地睁着眼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么痛苦,那么绝望……我几乎以为、以为她即将离我而去……我在轩辕府里等了好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想下一场梦能够梦见她健康的样子,却又害怕梦见她的灵魂来与我诀别……”
他拖着一身病痛苦守着一点子渺茫的希望,等着他的妹妹平安归来。
每个因灵根相克而痛苦死去的人背后,都存在着一颗因他们痛苦而痛苦的心。
南官轻声叹了一口气:“忘忧是个幸运的孩子,还很努力,还很有天赋,她还有我这个师父,所以……”
“是啊,她真的是个幸运的孩子。她能有今天,也离不开您的扶持和教导。多谢您,能够在那个时候看中了她,还收她为亲传弟子,让她平安活到了如今。”忘川说着,起身,后退一步,朝着南官深深一辑。
南官扶着他的胳膊让他起身重新坐好,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道:“你既知其中凶险,那我也要明白的告诉你,忘忧的修真之路远比常人艰难数十倍,为此,她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连身体的生长发育也无比缓慢,虽说突破元婴之后便能恢复正常了,但,在此之前,稍有不慎,她就会踏入死路。”
忘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所以,这一次是……”
“忘忧体内的水火二气必须处于互相制衡的状态,而深水莲长于极阴寒的深水底处,那里的环境,容易助长水灵根的威力。我叫她去寻找深水莲,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她的灵根随时都会有异动,她必须习惯并且学会控制,这样她结婴的可能性才会更大。”南官说完,打量了一下忘川的神色,道:“不知你可否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