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意味深长的说道:
“孩子,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就是因为你没有你大哥那样的果决、狠辣,所以为父才不得不为你做考虑一些,一味的退让并不能够得到长久的安宁,你还没有涉足于权势中心地带,许多事情你不亲自经历的话是不会真正明白的,你大哥他的心性很复杂,为父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将来你就不会得到有力的保障,你让为父如何放心呢?所以这个锦盒你要好生收好,我不希望你将来用到这个东西,但是,人总有万一,而为父就怕这个‘万一’发生在你们兄弟的身上……”
作为一个父亲,司马昭可谓是用心良苦,而司马攸也知道司马昭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保全自己,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司马家的内部不要出现纷争,所以有一个彼此约束的筹码,是他所能够做到的唯一方法了……
公元265年(魏咸熙二年)五月,司马昭正式下王诏,封长子司马炎为晋王太子。
太子封礼结束之后,司马昭便随即准备着手另一件事:
那就是司马攸的终身大事……
他在和王元姬商议之后,征得了羊徽瑜的同意,决定正式向荀勖提亲,但是在这之前,还需要让司马攸本人有个准备才行。
于是夫妇两人决定将司马攸叫到自己的跟前,羊徽瑜也在场。
司马攸看到三人都在,心想应该是有什么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要和自己商量,于是便拱手依次向他们行礼:
“孩儿见过爹爹、娘亲,见过母亲,不知唤孩儿前来有何要事……”
身为司马攸母亲的羊徽瑜开口对他说道:
“攸儿,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我和你爹爹、娘亲一直在为你的终身大事而烦忧,如今局势趋于稳定,我们便决定把你的事情定下来。”
见三人想要为自己主持婚事,司马攸顿感突然,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还没有机会对他们说明自己和贾褒的事情,可现在说又感觉有些突兀,于是他想先拖一拖:
“母亲,我们刚刚平定了蜀国,父王采纳了荀勖大人的计策暂时与吴国通好,朝中还有许多的事情亟待处理,所以孩儿的婚事可以暂时搁置的……”
这话一出,司马昭的脸上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了:
“朝中目前还没有忙到这种程度,中分益州的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而孙皓刚刚即位,表示愿意与我们和亲同好,吴国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自有人会去打理。你还想把荀姀姑娘搁置到什么时候?人家一个名门大户的小姐到你府上一住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应该给人家一个侯爵夫人的名分了。”
见司马昭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司马攸只得将窗户纸捅破:
“父王,孩儿和姀儿确有青梅竹马之谊,可是孩儿从未想过要迎娶她,只是将她视作妹妹一般尊敬与喜欢……”
“住口!”
听到司马攸这番话,司马昭脸上的表情愈发愤怒起来,所以还未等羊徽瑜和王元姬表态,他就率先开口严厉斥责司马攸道:
“荀姀有哪里配不上你!人家是荀氏名门之后,端庄淑惠、知书达理,你不在家的时间都是她在悉心照顾你母亲,人家对你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你说你不要娶她,让她以后怎么做人!你就这么没有责任心吗!”
从小到大司马昭很少对司马炎用这么严厉的说话,更不用说是训斥,可如今竟然如此反常的对司马攸厉言相向,不仅让司马攸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更令坐在司马昭身旁的王元姬和羊徽瑜感到措手不及。
早就觉察出司马攸心思的王元姬一面伸手安抚司马昭的情绪,一面看向司马攸问道:
“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女子了?”
这个问题是司马攸一直想找机会和父母说的,然而在这种情形之下被挑明,司马攸感到娘亲是在帮自己解围,以免自己和司马昭之间的氛围越闹越僵,而经由王元姬这么一提,司马昭也想起了先前荀勖对自己汇报的营救过程之中,有一个叫小褒的女子一直和司马攸再一起,这也让司马昭本能性的将目标所定在她的身上:
“是那个乐浪的乡下丫头?”
见司马昭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新上任是谁,而王元姬和羊徽瑜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司马攸决定索性借这个机会和他们摊牌,于是他拱手对上座的三人回道:
“不错,但她不是什么乡下丫头,她的名字叫小褒,孩儿落难乐浪之际全账她的悉心照顾才能活着回来,孩儿在临别之际已对她做出了承诺,此生非她不娶,而且一定会回去接她。”
了解司马攸的王元姬和羊徽瑜很清楚,司马攸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他的意志却是非常坚强的,不会为外在的压力所屈服,所以即便是司马昭会采取高压姿态逼迫他,他也不会改变初衷。
这样下去的话,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势必会加深,所以王元姬在司马昭即将发怒之际出手制止他们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为了避免太过生硬,她在和羊徽瑜极为默契的使了一个颜色之后,突然捂着额头露出身体不适的表情,而羊徽瑜见状也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元姬,你怎么了?”
看到王元姬身体突然不适,司马昭和司马攸之间几乎处于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两人分别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纷纷上前察看王元姬的状况。
羊徽瑜对他们二人说道:
“元姬她近日来身体有些虚乏,所以不定时会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并没有什么太过要紧,扶回房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说罢,羊徽瑜看向了司马攸道:
“攸儿,你来扶你娘亲回房。”
“是,母亲……”
虽然多少看懂了两位母亲的良苦用心,但担心自己娘亲身体的司马攸没有想那么多,便照着羊徽瑜的话搀扶着王元姬的手臂,朝着她的卧房而去。
将王元姬扶到床榻边后,王元姬收起了先前那以假乱真的演技,趁着在场没有旁人的时机,拉着司马攸的手问道:
“攸儿,你可知道你爹爹为什么要如此执意让你迎娶荀家姑娘吗?”
对此司马攸又怎么会想不到原由呢?他低下了自己的头答道:
“爹爹是想要替孩儿拉拢荀勖大人,让他在以后站在孩儿的身后支持孩儿……”
王元姬听后也点头说道:
“你要理解你爹爹的一番良苦用心才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你打算。你身上的华彩实在太过耀眼,就连你兄长都无法掩盖,即使如今他已经被立为太子,在一些有心之人看来,你的存在仍旧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威胁,如果没有足够分量的人在背后支持你的话,你的地位根本就不稳固,司马家的将来你也是不可或缺的,而荀勖以及他背后的庞大荀氏家族给你做后盾和根基,也会让少数别有用心之人投鼠忌器。”
接下来王元姬将话索性挑开来说:
“你要知道荀勖最宝贝这么一个女儿,对其极为宠爱,只有迎娶了她才会让荀勖倾尽全力来帮助你,而之前荀勖答应将荀姀送到长平侯府,就代表他和你爹爹已经达成了不需公开的默契,如今你若推翻了这个默契,那么你与荀勖之间非但做不成翁婿,反倒会成为仇人,荀勖那样的人一旦站到了你的对立面,那对你来说可就大大不利了……”
严格上来说王元姬与司马攸所讲的这些,司马攸虽然心里很清楚,但是却并没有到如此透彻的地步,而王元姬特地提点他这些,就是不希望他在个人情感和大局方面做出冲动而又错误的选择。
可是司马攸却仍旧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
“娘亲,孩儿并没有与人争权夺利的意愿,他日大哥继承了父王的王位,以他的能力加上身边那么多的贤臣辅佐,足以成就大事,到那时我可以选择放弃所有的官职和爵位,与小褒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足矣……”
考虑到荀姀的感受,司马攸也显得很无奈和愧疚:
“我对姀儿并无男女之情,勉强迎娶她反而是一种欺骗和伤害,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从小就看着司马攸长大的王元姬和羊徽瑜,很了解这个孩子的脾气秉性。
知道自己无法劝服司马攸,王元姬也就只好另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