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司马昭的回复之后,钟会表示非常满意,手握十三万大军的他甚至已经超过了蜀国境内精锐大军的总和,而邓艾所处的位置在较为偏僻的阴平,钟会抢先一步突破马鸣阁,占据了进攻剑阁的正面通道,他希望自己能够在击败姜维之后,使自己的战功更高,这样一来,钟会就能够彻底将邓艾踩在自己的脚下。
一直跟随他身边的司马炎和杜预,已经慢慢察觉到了钟会的野心正在急剧膨胀之中……
魏军在战争开始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就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而贾充这个时候将自己早就写好的奏疏,在朝堂之上正是向曹奂提请。
而这封奏疏上所写的,正是再度请求敕封司马昭为晋公的奏请。
自刘备夺取汉中以来,整整四十五年,包括曹操、曹真等人都无法收复的汉中之地,居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就被司马昭个收复了,这令司马昭在国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市井之中就连许多先前因嵇康之事而声讨司马昭的声浪,也被为司马昭的功勋而欢呼所代替。
朝中更是如此,对政治早已没有半点诉求的曹奂,自然很快就的答应了这个奏疏,下诏以春秋故地共计十郡之地,方圆七百余里全数封赏于司马昭,晋封其为晋公,同时擢升为相国,加九锡。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司马昭也会像以往一样上表推辞,然而司马昭的决定令大家再一次陷入震惊之中:
他居然上表接受了曹奂的敕封……
回府之后,看着盛放于席案之上的晋公印绶,司马昭的脸上却半点喜悦之色也没有。
不知何时,王元姬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司马昭也察觉到她的存在: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就说吧……”
王元姬的神情显得很哀伤:
“你先前都不接受晋公的封号,而偏偏挑选这个时候接受,是真的不想给邓艾和攸儿留下余地了吗?”
司马昭听后微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这是我给邓艾出的一个选择题,就看邓艾如何选择了……”
(十七):渡阴平
钟会抵达剑阁关前后,想要强攻突进,但是剑阁本就易守难攻,而姜维坚守不出,再加上他收拢了前来增援的廖化以及张翼所部,实力大大增强,对钟会屡次挑衅拒不理会,使得钟会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这样的结果让先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汉中的钟会感到异常恼怒。
而身为他部下的杜预,则为钟会大军推进的速度太快而感到担忧,他对钟会进言道:
“都督,眼下十三万大军皆屯于剑阁关前,此关素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更有姜维率领精兵坚守,我们刚刚收编了诸葛绪的兵马,虽然实力进一步增强,可是粮草的供给却成了一大问题。”
这一点得到了司马炎的赞同:
“不错,我们深入蜀境太远了,这里的地势并不适合于长途押运粮草,而如此规模的大军一旦粮草供应出现问题,那么势必会影响军心以及士气,所以末将建议都督可让我们分兵一路进取巴西,邓艾将军可由西路攻打汶山,三路朝着成都包围进击,就算是姜维一人苦守剑阁也会毫无意义。”
其实分兵巴西钟会早就有所考虑,只是他认为自己的帐下只有杜预和司马炎堪当大任,杜预是司马懿生前十分器重的师弟,又深受司马师兄弟的尊重和信任,如果让他领兵去打巴西的话,那么一旦建立功勋势必会抢夺自己的功劳。至于司马炎更不用说了,他想要建功立业之心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所以他决定否决了杜预和司马炎的提案:
“你们所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目前的与我们对峙的姜维兵力总计约九万余人,而我们一旦分兵去巴西的话,至少要带两三万,到那时姜维与我们兵力几乎持平,万一领兵从剑阁杀出,凭借地理优势与我决战的话,恐怕于我军不利,再说两位都是此次灭蜀之战的重要力量,没有你们在军中也是不太妥当的。”
就这样,钟会坚持自己从剑阁正面突破的军事决策,并没有采纳杜预和司马炎的谏言。
不仅如此,他以军事总指挥的口吻对仍然驻军阴平桥头的邓艾传达“建议”,还在信中假意给邓艾指出一条“明路”,让他出兵向西攻取汶山,从后方对成都形成威胁,这样一来就可以率先攻取成都独得大功了。
看到钟会书信的邓艾,自然很清楚钟会不安好心。
但是此刻的邓艾没有闲暇去和钟会勾心斗角,他更加在意的,是朝廷刚刚传到这里的邸报,除了对各位将军的嘉奖之外,最为重要的就是向所有人通报了司马昭荣封晋公的消息。
和其他忠于司马家的人不同,邓艾在看到这则消息之后脸色却显得非常凝重,帐下的许多将军都对他的这个反应感到有些奇怪,因为邓艾是司马家地位最高的元勋功臣,司马昭如今被封晋公,邓艾应该是最高兴的才是,可是谁都不理解他的这种表情到底是为什么。
同时,邓艾的低落情绪也被一旁的师纂和司马攸看在眼里。
其中师纂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复杂……
大军驻扎在桥头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邓艾一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每每到了深夜,他都会自己一个人站在营帐中所挂的地图面前看得出神,在他眼中现在战争的主导权已经全都在钟会的掌控之中了,而他也看得出来司马昭有意在抬高钟会的地位。不过邓艾与钟会不同,他对权势的欲望极低,而是一心将司马家放在他精神中的第一位。
司马攸看出了他有心事,便趁着夜色无人来到了他的帐外,以下属的身份通报:
“都督,末将司马攸求见。”
听到帐外司马攸的声音,正在看着司马懿临终遗命的邓艾,连忙将绢帛收入了袖中:
“进来吧……”
得到允许之后,司马攸方才掀开帐幔走了进去。
眼下营帐之内只剩下了他与邓艾两个人,司马攸也就放开说话了:
“都督自驻军桥头以来全然没有进军的动作,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邓艾叹了口气说道:
“公子你看,钟会让我进兵汶山,表面上看是让我经蚕陵、汶江直取都安,然后再从后方直插成都,将这个天大的功劳让给我,实际上……”
这时司马攸接过了邓艾的话:
“实际上汶山的情况十分复杂,那里聚集着大量的羌族部落,而羌族与姜维早就结成了铁血同盟,对蜀国忠心不二,除此之外,那里山林瘴气众多,地形混乱,听闻诸葛亮当年早就在这里部下了防备,我们只有区区三万人,想要从那里突破难度太大,而且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见司马攸已经看出了情势的险峻,邓艾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太傅生前最为器重的孙子,眼光果然独到……”
“您太过奖了……”
司马攸笑着走到了地图面前,看着蜀中的地形,突然,他发现了地图之上有一条十分不显眼的线条,他上前仔细观察,然后指着江油附近的这条,并且顺着这条线,沿着江油至德阳亭、左儋道,最终可以直达涪城,他急忙转过身对邓艾说道:
“都督,您快来看!”
邓艾走了过来,顺着司马攸的手指方向看着他划出了一条几乎不存在的线路:
“如果这条道路果真存在,那么我们就可以出其不意的绕过姜维所把守的剑阁,直接抵达涪城,到那时进可直接攻打成都,退也可与钟会夹击剑阁。”
看着司马攸头头是道的说着战略规划,邓艾并没有给予下定论,而司马攸为了使战事能够早期结束,免得生灵涂炭,他特地从阴平原蜀国属衙之内调来了所有的巴蜀地图,结果终于在一卷古老的地图上,找到了这条名为邪径的古道。
由于这条道路非常艰险,就连蜀中当地的百姓都很少去走,所以时间一长当地的各种文献也就没有记载这条几乎不存在道路了,许多只有若隐若现的线段,而并没有标识。
这下子司马攸终于确定了,他随即向邓艾建议由这条道路进军。
当司马攸提出这条建议的时候,帐下的许多将领对此都表示疑惑,因为这条道路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更为担心的是,如果进军途中遭到蜀军埋伏截击的话,那么军队在狭窄的险道之中根本无法展开,必然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