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王元姬这么说,张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真当我老糊涂了么?竟然还那种谎话来诓骗于我。”
站在一旁的司马师上前轻声问张凝说:
“张夫人,您还有什么未了之心愿,可以告诉晚辈,晚辈定当全力帮助您达成。”
“多谢了……”
张凝已经不能起身,只能以眼神和话语向司马师表示感谢:
“我这一生经历了很多,也得到了上天的许多眷顾,除了出生后便与我骨肉分离的维儿之外,我没有任何的不满,如果已经过去了五十余年,我每日都在记挂他,因为我能够感觉得到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在我临终之前未能见他最后一面,感到有些惋惜罢了……”
事实上自从郭维失踪之后,曹操出于对郭嘉的感情便四处派人打探,多年以来却始终了无音讯。曹操去世之后,司马懿便暗中派遣贾穆继续寻访郭维的踪迹,由于时隔多年却线索太少,贾穆死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郭维尚在人世不抱希望了,但唯独张凝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儿子还活在某个地方,而自己也把这份牵挂永久的保存着,祈求他能够平安。
说到这里,张凝不禁落泪:
“回想起来,我的故人们几乎都已经去世了,奉孝哥哥、甄姬姐姐、大哥、春华、奕儿、还有你们的父亲司马懿,相比起来我活得已经够久的了,也是时候该去和他们会合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屋内沉闷的气氛。
郭深见状伸手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滴,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当他打开门后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双手捧着用白色纱布包裹着的长杆状物体,恭恭敬敬的询问道:
“请问这里是张凝夫人的府上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竟然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祖母的名讳,再加上他手中所拿着的神秘东西,郭深觉得十分奇怪:
“请问你是?”
陌生男子答道:
“前些日子有位长相清秀的公子将这个东西交给在下,花重金请我将这个转交给贵府的张夫人,还说这个东西原本就属于夫人所有……”
说罢陌生男子将手中白色纱布所包裹着的长杆状物体递到了郭深的面前,还未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的郭深刚刚伸手接过了长杆物体,还未等他细问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这名神秘人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不知所以的郭深只好捧着这件奇怪的神秘器物往回走,并来到了张凝的床榻前,将其捧到了她面前说道:
“祖母,门外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说本该属于您拥有。”
即使是隔着一层白色纱布的包裹,张凝也觉得这根长杆状器物有些眼熟,她立刻抬手示意郭深将纱布拆开,郭深听后照办,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这个神秘的器物所吸引。
随着纱布一圈圈被剥落之后,令司马师和张凝极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展露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张郃生前所用的红翡凌角枪!
在场的人当中,唯一曾经与张郃一同征战雍西的司马师之外,便只有张凝识得此枪,不过当年张郃战死木门之后,这柄枪便不知所踪,没想到居然会再度出现。
当张凝再度看到这柄枪后,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淌了下来,依靠着强烈的意志,她在王元姬的搀扶之下支撑着已经几乎要油尽灯枯的身体,伸出颤抖的双手将这柄寒枪紧紧地抱在怀中啜泣着,就好像是抱着张郃本人一样。
在伤心之余,张凝还注意到枪杆上还用细红绳绑着一块看似陈旧的布带,她伸出手快速将红绳解开,展开这片淡黄色的布带后,瞳孔瞬间放大了,呆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王元姬发觉了张凝的神情有异样,于是便看向了她手中捧着的布带,结果发现布带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大致在正中心的位置绣了一个“维”字。
联想到张凝那失踪近五十年的儿子正是叫郭维,再加上张凝如此巨大的反应,王元姬当即联想到了这个布带很有可能与郭维有着莫大的联系。
“夫人,这难道是……”
张凝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布带上,她的双手开始了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这……这是我当年给维儿做的襁褓,上面的那个‘维’字是我亲手绣上去的……”
而襁褓的反面也写有两行字:
一切尚好,无需挂念……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感到诧异,司马师的第一反应是拉着郭深冲出洧阳侯府,想要找到先前送枪的那个人,希望能够找到郭维的蛛丝马迹。
可是等到他们冲到大街上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郭深,那个人是从什么方向来的?”
司马师想要通过得知那个陌生人来的方向进行追踪,可令他失望的是,郭深是听到敲门声才去开门的,而拿了红翡凌角枪和襁褓之后,他就转身走进了门内,并没有太过在意那个人的行踪,所以根本无从得知他的去向。
等到司马师和郭深回到屋内之后,张凝从他们那失落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虽然没能得知自己儿子的行踪十分可惜,但对于张凝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现在可以证实维儿他的确尚在人间,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能和我见面,但他只能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上,我已经很知足了……”
当天下午,张凝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几乎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之下平静的离开了人世。
遵照她的遗愿,他的长孙郭深将她的遗体和郭嘉合葬一处,连同郭维的襁褓一同下葬。
至于张郃的那柄名枪,张凝则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司马昭。
理由很简单,因为张郃这一生当□□有四个儿子,长子张雄在继承了他鄚候的爵位之后继续镇守雍州,但在先前姜维伐魏的战役中遭到了姜维的埋伏,兄弟四人全部阵亡,其中被赐爵关内侯的小儿子张固连尸首都有没有寻找到,这柄枪也就不能在张氏手中继承下去了。
而司马昭是张郃生前所收的唯一弟子,徒弟继承师父的武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张凝闭上眼睛、与世长辞的那一刻,身处千里之外成都的姜维正在家中挥笔写着上奏蜀帝刘禅,力主北伐的奏章。
不知为何,写着写着姜维的心绪渐渐开始不稳定起来,他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正当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之时,手中握着的笔杆突然间应声折断,原本应当一气呵成的奏章也因此写废了……
看着手中那支已经断掉的笔杆,姜维心中的憋闷转化成了无法抑制的悲伤,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情绪发生了如此反常的变化,以至于眼泪不知不觉的就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滴落在书案的竹简之上……
“我这是怎么了?”
自那之后,姜维始终提不起干劲来,最后甚至因为长期的抑郁而生了一场大病,整整十余天都没有正常的饮食和休息。
前去探病的诸葛瞻将他的病情转述给了自己的姐姐诸葛绫,诸葛绫听后很是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失落和自责,为此她亲自前往姜维家中探视。
看着脸色煞白、咳嗽不止的姜维,仍旧不顾病体坐在塌上奋笔疾书,想要陈述北伐的利害,诸葛绫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他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汤药走到了姜维的身旁。
似乎是先前被多番打搅,姜维头连也不抬,口吻之中颇有些不耐烦的对身旁的诸葛绫说:
“我已经说过了,汤药放在那里就是了,我待会儿会去喝的。”
见身旁的“侍女”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姜维这才抬起头:
“我说……”
可当他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是诸葛绫时,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
“你怎么来了?”
诸葛绫笑着搅动着碗内的汤药,随后轻轻微欠身子将汤碗递到了姜维的面前:
“现在的温度刚刚好,再放的话可就凉了,会破坏药性的,还是趁热喝了吧……”
接过碗之后,姜维不再有任何的抵触情绪,他低头将碗内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又将汤碗轻轻放在了桌案之上,笑着对诸葛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