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听后问道:
“那依兰石之见,什么样的策略才能够保证万全呢?”
傅嘏回答说:
“只有屯兵边境的计策最为完备牢靠;可以先命令王昶、胡遵选择地方驻扎在形势险要之地,审察他们的安排布置,命令三方面同时进驻守地。第一,要夺取肥沃的土地,让敌人退回到贫瘠的土地。第二,兵士到百姓中间,不许欺压劫掠。第三,在附近区域实行招抚怀柔政策,使投降归附之人每天来到。第四,从远处开始设置侦察联络哨,使间谍不能过来。第五,敌兵退守之后,侦察联络哨必然不能深入,耕作土地也不容易开展。第六,军队就地食用积储的粮食,不用分出兵力运输。第七,敌军内部矛盾混乱情况可以及时得到消息,能迅速作出征讨突袭的决断。以上七个方面,是军事行动的当务之急。不掌握这些,敌军就会独占便利的资财;掌握这些,利益就会归于我国,所以不可以不明察。”
他的这番话得到了司马孚的认同:
“兰石所说的有道理,分析的也很全面,我看出兵之事必须要慎重才行。”
可司马昭对此却保持沉默,不急于发表观点。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司马昭的司马师,似乎从司马昭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他转而将目光移到了傅嘏的身上:
“兰石,你的观点我大致已经清楚了,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却还是想要趁这个机会伐吴,一来可以试探一下吴国和诸葛恪的虚实,二来也借此机会震慑一下历来坚定北伐的诸葛恪,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傅嘏听后大感不妙,他认为此次伐吴获胜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为了避免战败会动摇司马家的通知,他刚想起身再力劝司马师放弃这个念头,却被司马师伸手制止,只好就此作罢。
讨论结束之后,司马孚和傅嘏都已散去,但司马师却独独留下了司马昭:
“昭弟你先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事实上在谈论是否应当出兵东吴的战略过程中,司马昭清楚的发觉了司马师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只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可是他的装聋作哑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空空荡荡的书房内仅剩下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二人,起初他们谁也没有吭声,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说话,过了不长的时间后,司马昭这才主动笑着问司马师说:
“大哥,你单独把我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司马师答道:
“在那之前,我在等待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虽然司马昭表面上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司马师可不吃他这一套:
“少和我装腔作势,我问你,贾充被调任汲县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昭已经预感到他会问自己贾充的事情,为此他早有心理准备,回答起来自然也顺畅许多:
“先前大哥曾说这个贾充不值得信任,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将他留在洛阳了,贬到汲县当一个典农中郎将,省得他老在我们眼前晃悠。”
“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显然司马师不相信司马昭这么做的目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单纯:
“我提醒过你这个贾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是容易掌控的人物,一不留神连你都会被他给算计了。今天你保住了他的性命,若是他再晚一步离开洛阳的话就性命不保了,既然你不希望他死,那我也可以不杀他,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毫无疑问的是,司马师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也是给司马昭最后的警告。
“大哥,我知道了……”
见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以至于让司马昭有些下不来台,司马师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贾充的事情暂且不去管他,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司马昭也迅速从贾充的阴霾之中走了出来:
“是什么事?”
司马师随即转过身走到了席案前,将桌上早已放置的一枚兵符取了起来,然后走回到了司马昭的面前递了过去,并意味深长的对司马昭说:
“此次伐吴,我决定兵分三路,由王昶去攻打南郡,毌丘俭去攻打武昌,我希望由你来担任监军之职,同时统帅负责主攻东兴的中路军统帅,节制胡遵和诸葛诞。”
其实在司马昭内心来看,这次三路大军南下胜算并不大,他也一直在想为什么司马师明明看到这这一点,却还是要坚持伐吴。
而现在司马师表示出要让自己也参与这场战事,并且直接总指挥最为关键的东路大军,他开始有些不理解了:
“大哥,实话说此战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胜,若是战败了,那么身为司马家成员的我势必会连累你的声望,成为有心人……”
接下来的话司马昭并没有说出口,但司马师却替他说了出来:
“你是想说那些表面上顺从我们,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的人,会趁着此次伐吴失利的败绩来对我集中发难对吗?”
司马师意识到这一点这并不让司马昭感到吃惊,但令他惊讶的是,司马师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坚持要伐吴,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
这时司马师对司马昭解释说:
“昭弟,你的目光可以放得再远一点,的确,表面上我这么做会招致很大的风险,但我就是要利用这个风险来铲除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将他们彻底肃清……”
原来司马师之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因为他看不清楚形势,也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恰恰相反,他正是因为清楚的看到了这两点,所以才会反其道而行,利用这场早就有所预料的战败,来换取铲除所有的异心势力。
听完了司马师的话后,司马昭久久说不出话来,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司马师所说的话几乎和先前贾充与自己所说的如出一辙……
由此可见,这个贾充拥有看穿人内心的能力,就连司马师也不例外……
如果说这样一人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话就必须要将他除掉,以免他站到敌人那一边,可毕竟贾充是一腔热血的要来效忠自己,司马昭认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自己和司马师在世,贾充必然不敢有异心,所以他的内心还是对贾充有着很大的期待……
(七):树立
公元252年(魏嘉平四年)十一月,司马师正式奏请魏少帝曹芳出兵伐吴,虽然当时的曹芳内心里并不赞成大举出兵,可此刻他已然做不了魏国的主。
因为他发现司马师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倍加尊崇,然而真正对军国大事持有决策能力的人却并不是自己,而是司马师。起初曹芳也因有些政事的处理方式向司马师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可通常的结果总是这样:
意见一致的时候曹芳说了算,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则由司马师说了算。
这下子曹芳内心对司马家的好感,渐渐开始因为司马师的大权独揽而产生了变化,他觉得司马师似乎和曹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更精明、更阴险、更善于操纵权势罢了。
尽管内心不愿意,但没有拒绝权力的曹芳还是下诏批准了南下征吴的战略计划,并且当朝宣布了司马师早已拟定好的将帅名单。
当时站在两列的群臣之中,大多数人迫于各种原因都站在了司马师的一边,至于高柔、王肃等老臣则保留了自己的意见,而那些表面上赞成司马师伐吴的臣子当中,有一个人的内心是颤颤不安的,这个人便是刚刚升任中书令的李丰。
自从贾充和司马昭的席宴之上引发了那场冲突之后,李丰就整日疑神疑鬼,认为司马师必然会因此而迁怒于自己,直到司马昭下令将贾充调任汲县担任典农中郎将后,这种不安在李丰的心中就愈发强烈起来,他觉得司马师越来越疏远自己,好像是在有意和自己拉开距离,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李丰很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也会遭到这种“流放”的待遇。
为此忐忑不安的他前往自己好友光禄勋张缉的家中拜访,想要排解自己内心的苦闷。
张缉是曹芳皇后张氏的父亲,身为皇帝的国丈他对司马师的擅权专政、架空天子早就心生不满,而自己明明是皇亲国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权势和地位,这让张缉的内心挣扎不已,可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司马师,所以只能将不满隐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