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胡说八道,武林公道何在?”这话,是聚盐帮的弟子大声在问。
商繁胥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很想这样回答,可公道不能仅存在人心,总该有谁站出来做点什么……”
柳兆衡歪着头看他一直说个不停,却在他回头来看她时与他的视线交汇……
“我很欣慰,兆衡站出来了,虽然出来得太迟了些。若是一早,在你剑术展示期间被寒光楼萧蔚暗器打扰时,你就勇敢一些站出来指认,可能其后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可那时,你顾忌了我的感受,你担心我会受到拖累,你隐忍了。你的隐忍没有让寒光楼的狂徒收敛,反而让他们越发疯狂,就在这次比武时,他再次对你出手偷袭了。我不信他如此歹毒的心机,娴熟的手法,仅仅今天就能练出来,一定有不少被他们偷袭、欺压、伤害过的武林同道,远的不说,就说这此武林大会中,自从登封桥起,这接连几天比武下来,不知众位与寒光楼交过手的武林同道,大家败下阵来到底是因为技不如人,还是因为惨遭偷袭?”
这话一出,是拉拢了不少曾经和寒光楼交过手的门派,大家纷纷觉得,自己也一定是被偷袭过,不然怎会败在寒光楼手下!
“今日兆衡所遇之事若不追究,明日不知还要出多少比武偷袭之人,各位武林同仁于各自师门中勤学苦练,花费几多心血才能换来武林大会中一展身手的机会,可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到头来却被那些暗算偷袭的卑劣狂徒毁掉,自己付出的辛苦努力没有丝毫回报,反而是奸险小人从中得利,誓问如此下去武林公道何在?”
听着商繁胥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柳兆衡觉得,以他这口舌还是赶紧些把身手找回来吧,不然放他独自一人在外,哪还能活着回来!
“我知道,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兆衡一早就想到了,昨晚你不住地央求药王庄的蒋小姐多准备好药,纵使被人一再偷袭你依旧舍不得伤害对方性命,你求药一事除了枢机库弟子,还有我来自另外两个门派的挚友可以作证,你想要对寒光门的狂徒小惩大诫,你想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你想通过让对方疼痛而让他长记性,你的想法何其天真!我往日里一贯舍不得说你,今日却不得不严厉责备你,你真是太妇人之仁了!”
柳兆衡算是长见识了,自己把人家伤得半死不活,原来对他而言就是妇人之仁!那不妇人之仁,是该做得多吓人!
“若你一直如今天这般遇事天真善良下去,有朝一日必会被有心人欺骗!往后,不知哪一日,你被人哄骗将你劫持,他们以你来威胁我,让我做出于武林不义之事,我该当如何自处?若真有那时,我是让你自裁以免受辱,还是该为你踏过底线做出伤害武林同仁之事?”
只怕,是他被人劫持的可能性更大吧!柳兆衡如此想着,竟扑哧一声笑出来。回头去瞟了一眼那被剑伤和毒伤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萧蔚,她还是把自己控制住了。
第59章 相知不易
如此,听着话唠讲道理,任凭你如何狡辩,他总要把人说得服服帖帖才会罢休,就算中途遇上插嘴的、挑衅的、非议的再多,无非是正中他下怀而已,就是让他能尽兴说得更多更久一些……
看到商繁胥身边有枢机库弟子做护法,况且他是出身一国太师府,其背后的势力庞大,再加上,他本人再不济,好歹算得是杜重瑕认可的掌印继任者,不日即将承担掌印之位……种种背景在身,又于这武林大会的正经场面里,他是在说那最道貌岸然的场面话,想来,无论如何他都会有惊无险的!
再说,除开一帮弟子,杜重瑕本尊也还在台下站着,若想动枢机库的人,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敢动真格的还真不多!
柳兆衡如此想着,却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商繁胥的背影,警惕着,防范着,即便敢动真格的不多,但不多并非意味着没有……
难保此刻台下就有着某些躁动不安的人,正等待时机,要给他致命一击!
“此番,兆衡侥幸逃过一劫,若是仅仅小惩大诫必将助长狂徒的嚣张气焰,他日,不知又将害去多少人性命!”商繁胥话到此刻,终于是走到了柳兆衡身边。
与他靠近了,柳兆衡保护他的把握又增加几分,与他对视着,她心想,这下你该说不了几句了吧?该赶紧结束了吧?
商繁胥读懂了她的眼神,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有她如此用心守护,不论用心出自何意,他都乐意接纳。
只盼能让她对自己牵绊更深一些,用心更真一些,虽不敢奢求她能如自己一般,但至少,能除去那些杂质……让她看到更纯粹的自己……那样就好了……
商繁胥俯下身,对柳兆衡道:“萧蔚所为,指使者究竟是谁?到了此刻,他依然顽固地不肯招认,也不知寒光楼仅他一人公然与武林同道为敌,还是整个寒光楼都已被邪恶势力侵噬?今日万般猜测都不如明日彻查到底,还望杜掌印能授权予我,让枢机库会同药王庄和闻正书院一起对寒光楼上下展开调查!”
显然,他不是冲着大事化小来的,他反而是想把是挑起得更大……
原本此刻息事宁人也就罢了,过了此节,再过了比武,自己一旦拿到息夫人玉簪就该回族里去了……就算她再想多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了呀!
柳兆衡想到这些,也是笑了起来,自己已然自身难保,还去在意他的事做什么……
在意了却做不了任何事,就如之前阮舒窕时一样,是徒增烦恼呀!
商繁胥这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擂台下窃窃私语的顿时增多,也更是有那大声疾呼者,一声 “休想……”,嚷嚷得十分急切!
楚传山才嚷出这一声,杜重瑕便对楚传山笑了一下,楚传山只觉他这一笑不慌不忙的,不知为何竟如被他摄住般,顿时不敢再出声。
杜重瑕又问商繁胥:“你想怎么查?”
“枢机库,药王庄,闻正书院,三条线并行调查,相信一定会给出个满意结果!”
言下之意表示怎么查来结果满意就怎么查!
杜重瑕并未明确表态,而是问向药王庄蒋奕直和闻正书院宋介愚这二位主事人问了一句:“蒋庄主,宋山长,你们意下如何?”
“但凭杜掌印做主。”这二位也觉此事对自己助益多余损害,不约而同都答应下来。
杜重瑕道:“那就查吧,老夫也不想自己主事的最后一届武林大会是个糟心收场。”
听着一切总算有个较好的收场,柳兆衡正要起身却被商繁胥一手搭在肩上给按回去了,这是何故?
商繁胥对她安抚了一眼,紧接着,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他拔出刺进萧蔚体内的断离剑,再次起身,背对着柳兆衡,对着台下人朗声道:“为彰显武林公道,各位武林同仁,我们不仅应该锄强扶弱,因为今天的事例已证明,作恶的狂徒或许并不够强,而有可能是很弱,我们无法仅凭实力强弱就来判断善恶,但无论作恶多端者实力是强还是弱,我们维护武林公道,就该惩奸除恶!”
手执她的断离剑,当着她的面,他还能如何惩奸除恶?柳兆衡心下立时了然!
“今日我不惜弄脏双手,只为严惩狂徒恶行,萧蔚多行不义,死不足惜!”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商繁胥转身回到柳兆衡眼前,一剑斩断萧蔚的脖颈。
那一瞬间喷溅起的热血同时染在了商繁胥和柳兆衡身上,尽管商繁胥以最快的方式扑挡在她前面,却并没有替她挡去太多。
商繁胥捧起她毫无表情的脸,不住地劝慰她:“不要怕,兆衡,不要怕……”
不知他到底是在说,那身首异处的死人可怕,还是他理直气壮的杀人可怕……
自己并非善类,而他,和他比起来,自己真是那妇人之仁啊……
被他扶起来时,柳兆衡还是不吭声,只听得耳边是他的声音,他如此在说:“在下商繁胥,不想靠混淆善恶边界,纵容狂徒作恶而左右逢源,若今日此举引得狂徒背后的黑手对我不利,得义妹兆衡生死与共,我有又何惧!”
言语当中,虽从未提过楚传山的责任,但出了这样胆大包天的徒弟,他自然不是无辜的,至少监管不力,教导无方,往后,寒光楼这个楼主他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