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很难过,宋轻轻低着头,眼角又红了,“可是我真的在害他。他因为我受太多的苦了。我真没用!”握着拳头狠狠敲打着自己的膝盖,“我找不到工作挣不了钱!又容易迷路,记性差,学得又慢!又轻易被骗,连饭也做不好!就连他…他要死了,我连急救电话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拖累他!连累他!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傻子!”
“小姑娘…”李艳缓缓捧起宋轻轻带着水花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爱一个人要越来越勇敢知道吗?”
要用胸膛拼命地去撞,要用手指奋力地去挖,要永远野心勃勃,永远逆水行舟。
“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很糟糕很糟糕。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完美的,没有人不犯错,没有人能说自己什么都会。因为我们一直都在成长,所以犯了错就改,不会就去学,学不会就千遍万遍的去学,不敢的就去尝试,就去超越。”
“我们都要正视自己的缺点和不足,越逃避越害怕只会越懦弱。活着就是要把自己变得更好。轻轻,你要做好更充足的准备去寻找工作,不要气馁。路痴就去一遍遍的背地图,背路线,多去看,多去走。不会的就多去问多去查,被骗了就记住教训,累想放弃的时候,你就一遍遍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怎样做,能这样甘心放弃吗?!我们要改正,要学习,要永远保持一颗努力上进的心,要好好活知道吗?”
她紧紧握着她的手,“所以什么成全什么放手都是屁话,都是自己对自己的认输。你现在就回去找回他,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说你只是一时糊涂,说你会把自己变得更好,变得不会有什么配不上他,拖累他的坏想法。你要相信你们两就是最般配的,不然凭什么曾经要选择在一起?不都是想为对方变得更好所以才走到今天的吗?”
宋轻轻抿着唇,又哭了。
他教她,逆流而上。
写过无数遍的她,背过无数遍解释的她,却原来始终都没有真正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那是逆着对别人的不看好而上,那是逆着对自己的不看好而上,向上,永远向上。
“李艳,你说的对。我要回去跟他说对不起,我要回去找他。我要跟他说,我不要看轻自己了。”她紧紧回握着她的,用袖子抹去泪水。
“那走吧。跟我坐火车去。”李艳笑着,站起身来。
两天两夜,在火车上,她们坐着聊天,李艳给她讲有个男生喜欢她,另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就对她不满,便找人放学要围堵她。
“结果你知道吗?她找的人里就一个人认识我,那一个人还怕我从后门跑了,就去后门堵着,然后我就从校门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还听见有人在我旁边说,诶,李艳怎么还不出来,还纳闷。哈哈,他妈笑死我了。”
李艳是离家出家想去大城市闯荡的追梦姑娘。
她与李艳在火车站道别,李艳挥着手,洋溢着笑容,“我要去过我的白领生活啦!你要和他好好的啊!”
她也向她挥手着,大声地回她,“我们都会好好的!加油啊!”
六年后,她叫南风,不叫李艳了。
天,怎么这么灰呢。
他伸出右手,遮了遮眼睛,他的左手还留着不可名状的酸痛,距离那场闹剧结束已经有五个钟头了,他以为在做梦,所以睡了。睁开眼,天就灰了。
“吃点饭吧。”许玉月坐在他身旁,吹了吹热粥,勺子递到他嘴边。
他偏了头,眸色淡然,“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嗤笑一声,她放了碗,“林凉,当初我都没阻拦你们,现在我来多此一举干什么?是她自己提出要走的,难道我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跟你说道别?她要是有心想陪着你,我说什么都没用知道吗?”
“她是个傻子。她根本不懂爱人。你能带给她好她就跟你过下去,过得不好了远走高飞不是正常的事儿?人都是自私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拿青春陪你一直熬苦日子,懂吗?说到底,她就是不想等了。你自己想开点,人都这样。”她把鸡汤倒进小碗里,用勺子搅了搅。
她说,这样的日子过下去真的太难受了。
她说,回去跟着宋文安。
她说,不爱。
拳头狠狠砸在床上,用力,青筋裂出,骨节都泛起生硬的疼。
是啊…
他们住的是时常断水断电的不足几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有糟糕的环境,有蟑螂虫子。他没有时间带她去游乐园,他不能随意带零食和酸奶给她,他关了她的小卖铺,他不能带她吃日料,让她被人欺负,让她只能在家等他。
他的无能,却一次次信口雌黄的对她说什么会好起来的…
呵…骗自己呢。
张开自己的左手,他低下头,轻轻碰了碰那根只能伸直的食指,上面还留着被人扳开的印记。
他真的没有一刻不想日子能好起来。所以选择来钱最多的外卖活,所以考证,所以一直想存钱买台好电脑自学软件代码,想留有资金开一家游戏公司,想等自己强大了再让她出来阅历。
可她说,她想工作,想开小卖铺…
而现在,他轻轻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有了,还差点死去。
“等过几天送你出国治疗。国外有3D再造技术,还能把你手指的功能恢复到□□十,你在这里的房子我也已经退了。安心疗伤吧,别想过去了,朝前看最好。汤我给你放在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她起了身,望了他一眼,走了。
第一天,小雪纷纷,他看得眼涩。
第二天,又是雪,他叫护士给他装一点在碗里,他想摸一摸。
第三天,他开始尝试下地,不顾护士的劝说,却一次次摔在地上,膝盖青紫得肿了。
第四天,他能走一小段路了,窗外的雪依旧没完没了。
第五天,城市下了一场最大的雪,似要把纷纷攘攘都埋藏了,把回忆也埋了,他强忍着疼痛,扶着墙,一点一点的往外走去,钻心的疼在脑髓里窜动着。
他扯着笑,笑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念着她,念着如果她哥哥没有接纳她,她一个人要怎么过,还想着要把她带回来,怕她饿死,冷死,无人问津。
什么温柔谦逊,呵…不想装了。
若真碰到她,他就囚禁她,剥光她,□□她,哭了最好,骂他是个疯子更好!强迫到让她绝望!让她胡言乱语!让她那么绝情的离开他!
他已经走到了大街上,单薄的病服挡不住寒风,雪一块一块的砸在头上,冷意从脚跟向上,再汇入大脑,额头反而热得像是在燃烧。
他还要走,他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抓回来!
“砰。”
是重物砸进雪堆里的声音,沉闷的,重重的。
他还是倒了,脸埋进雪堆子里,全身乏力的他一次一次地撑起胳膊,又一次一次地摔进雪里,雪落在他脸上又被高温融化,成了水流,近眼一看,还以为他在流泪呢。
他又不会哭。
身体里,好像住满了雪。冷得他轻轻发抖,于是眼眸合上,身子被一片片雪花埋葬,压死了他的眼皮,压死了他的呼吸。
他想,或许他要死了。
也或许...他已经死了。
他抖了抖手上的雪,以绝望和颓丧,重重握紧拳头。仿若抓紧了过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吊唁。
两秒后,再以无力的姿态,轻轻的,轻轻的松开了。
嗯。
宋轻轻不爱林凉。
所以苦求是场徒劳。所以直截了当地说不爱。所以不留余地的离开。
整整四天,那四天,雪由小变大了,路上阻碍也大了,但她真的没来过。
患难见真情。他想他明白了。
人最不能原谅的,莫过于被迫从真诚的热情中醒悟,明白过来那个曾令他们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人,正是他们失望的人。
她的心,真狠啊,怎么就这么狠呢。
宋轻轻...
行吧,放弃吧…那就都放弃吧。
人群潮潮涌来,议论着打量地围住了他。
错过明明仅仅两个字,不知为何,背后的过去和现在却让人无比的心酸。
正跑去医院路上的宋轻轻听着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和议论声,混杂入耳,停下脚步一看,人群已经围成一团了,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抿抿嘴,暗骂自己不要看热闹,林凉哥哥还在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