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眼神饱含了七分惋惜,一分鄙视,以及两分感叹世风日下的无奈,我估计他要是再想得多一点,可能就要给我讲讲豪门子弟家贴身小书童们的悲惨命运了……
“子文,出来生火”庖丁捶了捶子文的门,然后端着茶具下楼。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子文的警惕性和敏锐力提高了不少,庖丁走到门前时她就已经醒了。
穿上鞋子迅速下楼,有间客栈的好生意子文已经习以为常,可这么晚还有人来,她就很郁闷了,刚刚在梦里看见了父母,正要和他们说话却被吵醒了,现在她的心情很烦躁。
“子文,深夜打扰,麻烦了”张良坐在桌案旁淡淡地笑着,即使一脸的疲惫,俊雅的风姿也没怎么变。
“没关系,客栈本就是为顾客而开的”我进厨房把水舀到锅里,把火生好又发现柴不够了,等抱来柴将水烧好,丁胖子和张良已经谈心谈到祖宗辈儿了。
“掌柜的,水热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去睡觉了”明天还要送饭和受虐,就不陪你们彻夜畅谈了,至于为张良提洗澡水这种美事就归丁胖子好了。
庖丁使唤子文正在兴头上,“不急,子文过来坐坐,有些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要死,那你叫我烧水干嘛?!“我的意见就是没意见,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睡觉,再说张先生也应该很累了吧?”别以为我在这里打工,你就可以随意使唤,现在可是下班时间!
“子文你……”庖丁尴尬,他没想到子文会这么直接。
“灶上有点心,张先生要是想吃就吃点,子文就不陪你和掌柜说话了”我上楼右拐,速度比下楼更快,管你要说什么国家大事,我先睡了再说。
“丁掌柜,既然子文不想说,那就先休息好了”张良的礼节依旧得体。
庖丁就坡下驴,“嗯,那张良先去客房,我这就提水来。”
“有劳了”……
次日一早,我就提着食盒和张良一同上山,洗洗睡过的他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而我就惨了,根据昨晚那情况,他肯定要问我很多很多很多话。
“子文昨天晚上不该和丁掌柜那么说话。”
“可我当时真的很困”半夜起来瞎折腾,如果是你,不会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观察子文的呼吸声平稳了许多,张良找到了谈话的突破口,“子文最近在跟丁掌柜习武?感觉你的脚步声轻了许多,提食盒也没前几次吃力了。”
嗯?!张良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因为我有了内力?“没有,大概是习惯了,不觉得那么累了吧”想了想,我还是觉得不要和张良说实话。
练完子元教的新招式,我坐在他旁边揉着被抽得生疼的前臂,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第十一根树枝了,唉,丢人呐~
“学武的事可能要暂停一下,我不是想偷懒,是真的要缓一缓。”
“为什么”子文不会是被丁掌柜辞退了吧。
“因为……因为张良先生回来了”要怎么跟他说,才有说服力呢?子文构思中……
“三师公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他为人也没有那么刻板严谨,不会干涉儒家弟子交朋友的”在子元看来,张良可不是个随时随地都遵守儒家礼节,把儒家规矩一一照行的人。
“不是因为这个,学武本就是从幼时学起,而我都十七了才开始学,又学得不好,说出去别人笑话倒是忍忍就行了,可有损你这师傅的名声就不好啦。”
“再说,又不是个个都有你和张先生的觉悟,我一个有间客栈的店小二居然会讲书还学武,我担心别人会起坏心,比如子思他们……所以,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好了”跟子元讲的很多东西,要是张良知道了问起来,我还真没法解释清楚。
“嗯,既然你坚持,我保密便是,不过,你自己回去要勤加练习,七天后,有一招一式忘了错了,就罚你倒立相应的时辰。”
我滴汗,子元绝对说得出做得到,错十招,他决不会只让我倒立九个时辰。
“你,七天后有空?”我试图寻找最后一丝希望。
子元用手枕着脑袋靠在树干上,“七天后小圣贤庄休课,有五天假期。”
什么?!
古代人也有法定假日?五天,那不是要我命吗?
“我要回去练习了”争取把倒立时间控制在两个时辰,万一到时脑充血,脚部血流不足咋办?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子文走出小圣贤庄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子元教她的武功招式,以之于根本没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后翻落地是先出左手还是右手?应该是左手,嗯,就是左手。
踢腿之后是压肩还是扫脖子?可不管扫脖子或压肩,我都踢不了那么高呀,实在不行只能倒立了……
“子文”张良一晃地站到子文前面,子文一下没停住,往后一仰,退一步才稳住。
这是要干嘛?
张良心里了然,他刚才故意不去拉子文,子文却很快稳住,他的确在习武,但时间不长,“子文方才在想什么,子房叫你那么久也没应”眼神也比几个月前有神多了,看来,子文很刻苦。
“哦,我听力不好”不待在小圣贤庄好好睡一觉,找我干嘛?还有,张良刚刚怎么不拉住我……他是故意的!张良一定是在试探我,要小心了。
“张先生,你已经离开小圣贤庄几个月了,一点也不想这里吗?”就不想颜路二师公?照理说,你应该和人家多聚聚才对啊。
“今天的御术功课子房已经上了,现在下山是因为昨天的事没办完,不是子文想的那么无所事事。”
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关我事。
和张良回到有间客栈,丁胖子已经等了很久,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为了张良的事,他费了不少心血,有间客栈一天能赚不少钱呢。
关上大门,张良,我,丁胖子围桌而坐,看他们一脸严肃,我也不好意思提醒他们我还没吃饭的事。
“掌柜有什么事就说吧”子文稍改了改姿势,这跪坐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莫玄,失踪了”庖丁说。
老莫不见了?原来张良是为了这事来的,看丁胖子的样子,一定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多久了?”
“两个月,而且和他同行的人都被官兵所杀”张良接口道,他是去道家探访逍遥先生时知道的,道家和儒家、墨家的关系都不错,所以他借这次机会特地赶回来通知庖丁,知觉告诉他,莫玄在墨家的身份非比寻常,不过,子文的冷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到现在为止,没有他半点消息?”老莫是地下交通员,墨家隐秘据点和各方联络者他都知道,如果他有事,墨家也就要出大事了。
“嗯”张良和丁胖子同时点头。
“他有可能在的地方,他的朋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我是想,你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有没有可能知道他在哪儿”庖丁说话还是有所保留,在没确定之前,张良不方便知道太多墨家事。
喂喂喂,我只是老莫的朋友,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们墨家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能找到,万一他是受伤躲起来了,你们……躲起来了,对,如果是被秦兵抓了,应该有消息,现场没他的尸体,那老莫很有可能是躲起来养伤,“他在哪里我是不知道,可找他的法子我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庖丁问。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又没有他遇害或被捕的消息”我看向张良,他正很认真的听我说话,触到他的目光的瞬间,我忙转过头来继续说,“那就让他的朋友们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留下这个,让他自己出来。”
子文沾了水在桌上画图案,“这个图案只有我和莫玄知晓,即便被敌人发现也没什么,墨家、道家、儒家都可以置身事外。”
“嗯,子文和我想的一样,与此同时,丁掌柜还可以通知莫玄的朋友多留意官府、药铺、废旧宅院等地”莫玄和他的朋友都是墨家弟子,这点应该不难办到。
“好,我一会儿就去通知他们,这次,多谢张良先生了”看来只有试试这个办法了,希望莫玄真的只是躲起来了,不然麻烦就大了。
“掌柜的,我饿了”子文摸摸自己的肚子,民以食为天。
庖丁鄙夷地看了子文一眼,“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饭在后面,自己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