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依旧是淡淡地笑着,扬起脸看着楚一脸上复杂的表情。
“两年前为你办退伍金的案子时,我就调查到了背后的隐情,其实那个人早就是臭名昭著,曾陆陆续续被举报过很多次,加上当时的你站出来发声,虽然看起来结果很糟糕,但实际上却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
楚一愣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江湖走进拉起他的手,继续说:“期间我们又找到了几个受害者,没有收取一分钱的酬金,因为愤慨,律所的几个合伙人也亲自出马跟进此事。说实话,因为对方的身份太特殊,这种事挺难解决的,就连警方也无权调查。”
心脏还在发颤,楚一艰难地长吁出一口气。
“突破口还是退伍金的案子,调解成功之后,他因为怀恨在心雇人报复我,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在她平淡的叙述中,楚一错愕:“你……你那次,是因为我的事才……”
江湖淡淡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紧接着有点冷酷地指出:“是呀,但那群人挺傻的,实施个普普通通的绑架竟然漏洞百出,我还在住院时律所就去报案了,警方顺藤摸瓜将他们一锅端,也就是那次,连带查到了他和地方犯罪团伙相互勾结的证据。”
“因为有了证据,警方将情况通报给了部队上,这才正式开始调查他,”江湖说着,有些小得意地摊摊手,“随后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彻底崩塌。”
楚一紧张地听着,最终缓缓舒了一口气。
“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表达心里的感受。
江湖环住他的腰温柔地拥抱了他,然后拉起他的手,没有再说什么,把他拉回了客厅。
那天晚上楚一默默哭了,他找了个借口下楼倒垃圾,躲开江湖一个人蹲在楼下的花圃旁低声哭了很久。
自打十六岁入伍之后他就没有再哭过,即使曾遇到过那么多不堪的对待。
潜意识不断提醒自己一个大男人没必要痛哭流涕,可泪水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堵住胸口的那块巨石正在一点点瓦解,仿佛眼泪能把长达多年的积郁全部倾泻。
随便了,那就哭出来吧。
回家时眼睛还是红红的,江湖没多说什么,打开电视播放起周末轻松愉快的综艺节目,拉着他缩在沙发里,然后乖巧地靠在了他的身侧。
*** ***
窗外雪下得很大,夜深之后,两人还没睡。
楚一低头看着她,冷冷的一张侧脸,眼睛盯着不近不远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楚一总觉得江湖的心事其实比自己更重,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便就随她去,不过问也好。
对于江湖能成为自己女朋友的事楚一向来很知足,其实运气好的人是他自己。
想着想着,他突然凑过去,没怎么用力就把人拢进怀里,然后从额头开始轻轻地吻她,碰到她鼻尖时江湖才回过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眼色撩人。
于是楚一捧起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要命,请自行感受)
冬夜的激战让人意犹未尽,江湖的身上只留下了一点浅浅的痕迹,看着却更加迷人了。她支着胳膊斜斜靠在他身侧,指腹在他整齐的腹肌上画着圈,突然她打破了沉默。
“一哥,福利院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楚一的脑子还有点短路,想了想,说他怀疑贾院长行为不端。
“没证据。”江湖摇头,“先不说亚亚的事,白天看到的那个小男孩,或许真的只是在医务室里缠着贾院长讲故事。”
楚一单手摁着额头:“不知道,可能当时我心里乱,想歪了。”
“至于亚亚,”江湖理智从容地说,“谢院长肯定有所隐瞒,什么接回来就生病、好长一段时间都脱离群体卧床休息、趁乱走丢却无人目击……我猜,亚亚根本就没有被接回来过,但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混淆视听。”
楚一忙说:“对!而且你注意到没,白天去咨询的时候,她把院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遣走了,就像是害怕别人说漏嘴一样。”
“嗯,人如果是在平山失踪的,”她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我猜,贾院长那边或许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证据在平山?”
江湖没有回答,坐起来披上衣服从床头拿过手机,翻出了备忘录。
“何煦的家人委托我1月3号送他去平山办入院手续,我想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里应外合,再仔细找找证据。”
她语气笃定,并不像是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
楚一心中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不光是果果,还有在313失踪的亚亚,以及那些他根本不知道名字却在水深火热中的孩子,现在都需要帮助。
令他宽慰的是,江湖也足够仗义。
他立刻答应道:“好,这两天我先在平山探探情况,打个前哨。”
“如果能搞到平山病人的资料以及建筑的内部结构,就更好了。”
江湖偏过头蹭了蹭他的胳膊,甜腻地小声说。
“没问题,我去想办法。”看着她的脸,楚一满口答应下来。
“一哥,我发现,”她眨眨眼,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没有什么能难倒你啊。”
寒夜火焰(7)
在楚一眼里,平山最特殊的病人非简玥莫属。
她是今年夏天入院的,刚来的时候阴鸷得不像话,楚一就没见过哪个年轻女孩有那种分分钟要吃人的表情。经过在平山半年的治疗和休养,她依旧神神叨叨,但在情绪上比之前好了太多。
她既不是先天遗传带来的精神障碍,也没有因为成长环境而不堪重负,没有过自杀,也没有过任何暴力倾向,去年夏天已经顺顺利利考上了大学,可一年的大学时光却突然令她崩溃到没法正常生活了。
楚一没见过这样分裂的病人,会间歇性地把自己幻想成各种其他身份。周一到周五她是活泼可爱的女大学生,周六则变成了来平山做社会实践凡事都要插一脚的热心肠义工,只有到了周天才会回到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的她本人。
楚一和医生聊天时说起过她,用专业名词来说,简玥患的是妄想性障碍,潜意识里会幻想出各种其他的角色或场景来保护及安慰自身。楚一没继续打听,也不想窥探他人过去惨痛的经历,只是尽可能地多多留意照顾她。
说来也巧,平山的工作人员都挺怜爱她的,对她的各种角色更是充分包容,甚至会配合她把戏演好。楚一也知道,这都是贾院长吩咐下去的,贾院长似乎很照顾简玥。
运气不错,他和江湖计划好的行动当天,1月3号,是个周五。
楚一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星期六,不然简玥又要把自己臆想成义工,处处都要插一脚,那就麻烦了。
*** ***
元旦节刚过,楚一接到通知,周五晚上将有新病人来平山办理入院手续。由于病人身份特殊,贾院长特意嘱咐楚一到时候全程跟他一起接待,给足排面。
楚一连忙答应,就算贾院长不安排,他也会找借口在平山留宿一晚的。
1月3号当天,天气不好,憋着一场雪要下,五点刚过天色就暗了下去。楚一心头有点乱,时不时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
透过一楼大厅的落地窗,他突然看到一个年轻女孩正从院子里飞奔过来,直接忽略了站在门口的自己直冲前台的护士站。
是简玥。
下午她还在活动室里看书,怎么突然就眼里有光精神百倍了?
远远看着简玥兴冲冲地和陆宁说了会儿话,又套上义工的背心,楚一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怎么了?”等简玥跑远,他走到前台问陆宁。
陆宁撇撇嘴,语气倒是挺轻松:“奇怪,简玥今天有点奇怪啊……可能是下午听广播的时候听到天气预报了吧?担心夜里下雪明天不能上山来兼职?突然就变身小义工急着冲过来了,还让我给她安排住的地方呢……这孩子,还真懂逻辑自洽。”
这是调侃病人的时候吗?楚一有点无语。
“一哥你知道么,明天是0420的生日,”陆宁抬头望着楚一,继续小声八卦起来,“你说简玥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楚一打断了陆宁,提醒她说话注意点。
他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计划还没开始就不太顺利了,便嘱咐陆宁把简玥的情况知会贾院长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