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这么一说,赵澈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抿了抿嘴,嘴唇上干裂的唇皮上下剌得慌,吞了口水,喉咙的沙哑感觉似乎瞬时间觉醒,一时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李倾从棉服口袋里掏出被老胡摔坏的手机,“尽力了,修不好。”
赵澈接过手机,手机的屏幕与机体重新安装在了一起,赵澈在手里拨弄了几下,抠出内存卡,沙哑着嗓子跟李倾伸手说:“手机。”
“奥!”李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连忙掏出手机递给赵澈。
赵澈把李倾手机里的内存卡抠出来,又把自己的这张安进去,点进文件夹,里面都是赵澈平时录的视频。
“奶,看这,这是镜头!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哎呀!别照奶了,不好看,不好看!”
“好看,我奶美着呢!”
“就我大孙子会说话!”
“清不清楚?”
“清楚!把我脸上那些个皱纹都给照出来了……”
……
“澈儿啊,晚上放学早点回来,奶给你炖排骨吃,还有那个鱼,你不是一直说想吃么,你李婶今个去市场,奶托她从市场上带回来一条。”
“奶,鱼我想吃浇汁的。”
“行,鱼头熬汤,鱼身子浇汁。”
“奶你对我好!”
“奶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别录了,快把煎饼吃了上学,看看都几点了……”
……
“看奶给你做的大棉裤。”
“不是!奶!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穿这种手工做的棉裤的!还绿底料子大红花!”
“穿里面谁能看得出来?听奶的,暖和!”
“现在都穿这种保暖就够了,看见没?保暖!”
“你自个摸摸有奶给你做的厚么?等你岁数大了寒腿,后悔都晚了!”
“奶我真不用!”
“必须穿!不仅得穿棉裤,那个棉服也得穿,不到教室里不准脱,也不能敞怀,要不一出汗,冷风一吹,肯定感冒。”
“奶……”
……
“看我奶包的大饺子,这个盆里是煮的,这个盘子里是锅贴,这边是猪肉的,这半边韭菜鸡蛋的!”
“吃吧吃吧,别录了,要不一会凉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奶你喝饺子汤干啥?”
“一是暖胃,还有就是有一句老话,‘原汤化原食’,以前吃不上白面,更别说饺子了,一年到头就过年吃顿饺子,煮完饺子的白汤里面有面粉,喝下去,水消化了,里面的面粉就留在胃里头了。”
“那奶你小时候都吃啥?”
“白薯干,小米,棒子。”
“能吃饱么?”
“咳!饿不死就成,日子苦是苦,但不也活下来了么!”
“奶我想喝小米粥,特稠的那种。”
“成!明儿奶给你熬。”
……
“胃疼怎么还喝凉水啊,放那,奶给你煮一锅热汤。”
“……”
“奶跟你说,胃疼得养。这两天,荤的,硬的不能吃,凉的不能喝,奶给你熬清粥,煮面条。”
“啊?”
“不光这两天不能吃,以后吃东西更得注意,冰棍顶多一天一根,现在天冷了最好不吃,觉得胃有疼的苗头了就赶紧喝水吃药,别忍着,胃病就是这么忍出来的。”
“不至于吧!”
“奶还能给你亏吃?来,赶紧把热汤喝了。”
……
赵澈看完最后一条视频,一股难平的情绪潮水似地涌上心头,满脸的泪花纵横交织,李倾看着赵澈哽咽着一颤一颤的身子,莫大的心疼让他抑制不住上前抱住赵澈的冲动。
“澈儿,不怕,有我呢。”
李倾用厚实的手掌抚摸他的头,像安抚一个走失了的的孩子,一下一下,轻轻地,不敢用力,不舍得用力。
“奶她就在那坐着泡脚,在那站着擦桌子,在厨房做饭,还叫我摘菜,还在的,明明还在的……”
“澈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李倾看着赵澈崩溃的样子,自己又不能代替他受这份罪,一种想表达却又无能为力的憋屈感堵在心口顺不下去,吐不出来。
3.
“你回去吧,李阅在家没人照顾。”赵澈说。
李倾一直抚慰着赵澈的心请,他的状态平复了好多,但又不敢留他一个人在家,“你去我那睡一晚吧。”
“不用,以后都是一个人的日子了。”
李倾知道这是赵澈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以后必须独自面对生活,最简单的,也是首要做到的就是独自一人居住,适应没有奶奶照料的日子,但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李倾不放心。
“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李倾态度坚决。
“不去。”赵澈神情淡漠一口拒绝。
李倾看着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你要不去,我就把李阅搀过来到你这住,反正我得照顾你。”
李倾知道赵澈肯定不会让自己倒腾李阅,看着赵澈没有说话感觉事情有门,一手翻起赵澈的身子搂住腰像扛米袋子一样就往门外走。
“你干嘛?”
“硬的不吃来软的,软的不行只能软硬兼施了!”
“我就算去你也得先放我下来啊!”
“你同意去我那了?”李倾顿住脚步。
“我自己走。”
李倾真是把赵澈拿捏得死死的,赵澈锁了门,李倾走在前面,赵澈一路就跟在他身后三尺不到的地方,李倾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生怕他丢了。
李倾把赵澈安排进自己的房间,自己先去李阅的房间看了眼,永远都是蔫悄蔫悄的步子。
赵澈这几天是真的累了,看到床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瘫软在上面,像煎锅上的一个煎蛋,亟待翻面。
赵澈把鼻子埋到被褥上,那种淡淡的只属于李倾的气息让他沉醉,好像挨住了李倾的身子,让他心安。
李倾从李阅的屋子回来,用手做着睡下的手势,“睡啦!”
赵澈无力地把头歪向卧室门口,轻声说:“你弟怎么无时不刻都在睡觉?”
李倾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这辈子可能是瞌睡虫托生的!”
赵澈轻笑了一下。
“哎你笑了!”李倾赶紧和赵澈一样趴在床上歪过头对着他。
赵澈别过头,李倾岔开腿从赵澈后背上迈了过去,趴在赵澈的另一侧对眼看着他。
赵澈又别过头,李倾又想从赵澈身上翻过去,结果还没等李倾把这个动作完活,赵澈就一个一百八十度翻面,李倾牢牢实实地坐在了赵澈的胯骨上。
李倾是悠着劲儿坐上去的,要是按照李倾这结实的身子骨,不留余地毫不犹豫地坐下去,赵澈下辈子就只能废了!
李倾挽住赵澈的身子一个侧滚翻,自己平躺在床上,赵澈实打实地坐在了李倾的胯上。
“你硌着我了!”赵澈想要起身。
李倾双臂控制住赵澈的身子不让他动弹,“不能啊,我也没那啥啊!”
“那啥是啥?”赵澈一脸雾水。
“那啥就那啥呗!”
赵澈这才明白李倾的意思,一副你丫欠揍的表情,“我说的是胯骨硬!”
“嗯。”李倾点头,一脸装傻,“我也说的是胯骨硬!”
“你甭又给我来这套!”赵澈还是没有挣脱李倾的束缚,“整天文字游戏你不嫌腻啊?”
“只要是你,不用说是文字游戏,就算干瞪着眼我都特知足。”
赵澈听到这句话暂时性放弃了挣扎,依旧坐在李倾的胯上,神情沉顿,婆娑着眼睛看李倾,“倾儿,我想这么叫你。”
李倾满是欢喜,笑着露出半截牙齿,“你早该这么叫了!”
“倾儿!”
“哎,我在。”
“澈儿!”
“哎,我也在。”
“倾儿!”
“哎,我一直都在。”
“澈儿!”
“哎,我也一直都在。”
“……”
4.
赵澈以为自己会睡个昏天黑地不知昼夜,谁成想第二天早上天刚透亮就醒了,可能心里还是装着事儿,不能完完全全地放松身心。
赵澈轻声轻脚地掀开被子,无意间看到李倾结实白皙的胸膛上除了手术留下的一条细长淡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疤痕,猜得出来这是李倾在孤儿院打架留下的。
赵澈用食指轻轻地在李倾胸膛上的疤痕打圈,可能李倾经历过的那些苦难,自己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但从此往后,他想知道李倾的一切,关心李倾的一切,真正地把他完全融进自己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