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三月不下雪,下雪三尺厚,虽然说没这么夸张,但路上的厚雪着实让出租车一停而再停。
“师傅,不能抄近道么?”李倾把头探出窗子看前面拥趸的车辆。
“抄近道?往哪抄?前后都堵着,根本就出不去,看这架势,前面肯定出了交通事故,要不然正常堵车绝对堵不成这样。”司机吧唧了口烟,把手弹出窗子弹了弹烟灰。
“那得等多长时间?”
“那我可说不准。”
李倾这都火烧眉毛了,心早就跑到医院去了,看了眼计价器,扔下钱就出了车门。
“哎小伙子,停车这会儿不给你计价,着啥急?”司机看着半路黄了的生意一脸苦恼。
李倾看着手机上的定位,自己离医院还有五公里,五公里按照平常跑步速度的话,二十分钟也就到了,但看现在这路况,时间恐怕得翻倍。
主干道堵了一长串的车,李倾钻进一个小胡同,开始了第一次跑酷式越野。
小巷子交错纵行,但大概方向不会错,人们都习惯自扫门前雪,狭长的一条街,扫出来的地方这一旮沓那一片,像极了一块块狗皮膏药。
谁家窝在门槛前的狗被惊了一跳,谁家堂内白猫被吓得跳上房梁,又是谁家老头杵着拐杖见到眼前一阵风飞驰而过。
五公里对李倾来说不算什么,都是平常饭后跑着玩,毕竟这体格子也不是在家光躺着就能躺出来的。
李倾喘着粗气,老远处见到了医院主楼上的的大红字标志,看了眼手机导航,就是这了。
李倾的鞋子和裤腿上满是雪渣子,一进到医院里面温度就上来了,裤腿湿了,鞋子里也全都湿了,关键这不是双跑步鞋,更不是双运动鞋,是双根本不能用来跑步的马丁靴。
这五公里下来,李倾已经感到小脚趾的疼痛感,但也管不了那么多,问了前台直奔赵澈的病房。
李倾像个疯狗似地推开了病房的门,门板咣当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李倾还是一眼就从这么多的床位里挑出了赵澈。
李倾奔到赵澈的床位前,一把拽住了赵澈的手,看着他眼睛瞧着自己吧嗒吧嗒地转,新里的焦虑就平下去一大截。
“怎么就住院了?”李倾一副心疼的样子。
“一氧化碳中毒,没有生命危险。”旁边换药的护士看着什么似的看了眼李倾补充一句道,“公共场所,不要大声喧哗!”
护士走出了病房,其他的病人都把在李倾身上的目光都收了回去,赵澈才安抚般地说:“没事儿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倾一个劲地搓着赵澈的手,“奶呢?奶她怎么样?”
“赵澈他奶还没醒,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
李倾这才看见旁边还站了一个人,高高瘦瘦的,也是高中生的模样。
“是他帮了我们,忙前忙后的,就住在我家对门,叫高诗岩。”
“奥!谢谢!”李倾蹲着身子抬头对高诗岩点了点头。
“你就是李倾吧?”高诗岩问。
“嗯,是我。”李倾点头。
“你出来一下吧,这里不能大声说话,我和你说一下医生交代的事。”
李倾看了眼赵澈,赵澈点了点头示意他去,李倾才跟高诗岩出了病房门。
4.
楼道里空空的,还有凉风,透过窗子能见到外面盛世银装般的雪景。
“赵澈的手机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号码,你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吧?”高诗岩说。
赵澈对于自己来说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人,但他不敢确定,自己对于他是否像他在自己心底一样不可割舍。
李倾没有回答。
“不管是不是,现在有些话只能对你说了。”高诗岩面色沉重。
李倾听了这话,刚才平静下来的心突然又被揪起了一块,咽了下口水,“是赵澈……他怎么了么?”
“不是赵澈。”高诗岩摇了摇头,“是赵澈他奶,他奶的情况很不好,年纪太大,窒息时间太长,医生虽然没说,但意思应该就是快不行了,现在还吊着一口气,我不敢和赵澈说这些,只能先告诉你。”
李倾心里咣当一下子,跑完五公里下来红通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怎……怎么会这样呢?你刚不是说他奶没事儿么?”
高诗岩长舒了口气,说道:“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该和他说的话和剩下该做的事情就只能麻烦你了。”
高诗岩拍了拍李倾的肩膀,走出了狭长透风的走廊。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
李倾暗自嘟囔着,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赵澈,刚才从赵澈身上获得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偷走了,偷得一丝不剩,徒留下满心的悲伤荒凉。
李倾不敢立刻就进去,恐怕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赵澈受到更大的刺激。
李倾找到了奶奶的病房,没敢进去,奶奶的身上连着各种仪器的线头,心率仪发出平缓刺耳的哔哔声。
“发面的,软和!”
“倾儿,吃香菜不?”
“不用你。头回是客,再来就是家里人了,要想干,下次来再干。”
“澈儿,送送倾儿!”
“真是好孙儿呦!”
“……”
李倾脑子里全都是奶奶的笑,奶奶的声音,奶奶站在案板前小小的身影。
李倾下了楼,因为大雪,这会儿医院门前附近的小摊都没出工,只有一个煎饼摊子,眼看着好像推车就要走。
“要一锅煎饼!”李倾喊。
那大妈看着来了生意,响亮地回了一声:“好嘞!”
“这么大的雪,别人都没出摊,您怎么出摊了?”李倾问。
“咳!都是为了生活不是!家里有孩子上学,有老人吃药,没钱可不行!”
李倾满是心酸,活着就需要钱,没钱就只能死,钱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东家,人人趋之若鹜,活了一辈子,不是在挣钱,就是在发愁怎么挣钱,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的想得到更多。
“来,小伙子!”
李倾接过袋子,付了钱,不知道该如何和赵澈说奶奶的事情。
5.
李倾推了病房的门,这回静悄悄的,把煎饼外面的袋子翻好递给赵澈。
赵澈接过煎饼袋子,脑袋往李倾的身后探了探,“高诗岩呢?”
“怎么?看人家长得好看,就不舍得让人家走了?”
“哎我说你这人!”赵澈说完砸么了一下嘴。
“近在眼前的帅哥你不看,吃不着的你眼巴巴看个没完。”
“得了吧,我怕眼前这个看多了,这煎饼我就吃不下去了……”赵澈实属是饿了,咬了一大口,“……吃了也得吐出来!”
李倾拿手轻轻晃了赵澈的脑袋一下,看着他咀嚼的样子,鼓起腮帮子真像个嗑坚果松鼠!
李倾的鞋和袜子都是湿的,这会暖和了过来,才感到右脚小脚趾的疼痛感比刚才更强烈了,再加上湿溻溻的感觉,让他发出嘶啦一声。
“怎么了?”赵澈问。
“没什么!”
李倾搬过一个凳子,坐在上面解开鞋带,赵澈捏着鼻子说:“你这人怎么还在公共场合投放毒气弹呢?”
李倾脱下袜子的一刻,赵澈打趣的心情就全然不见了,不光是小脚趾,整个脚的脚趾都淤血了,最严重的是小拇指,挨着鞋的一侧被擦掉了一层皮,白色的袜子上沾了已经发黑的血迹。
赵澈看了眼李倾的鞋说:“你是去跑五公里了?怎么不换双鞋呢?”
李倾轻声一笑,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你还真猜对了,我还真跑了五公里!”
“你跑过来的?”赵澈有点不敢相信。
“路堵了,想快点见到你,就跑过来了。”李倾依旧装作一脸轻松。
赵澈放下了手里的煎饼袋子,环顾了四周,对着正好在一旁换药液瓶的护士说:“护士,麻烦给他上点碘酒吧!”
护士看了眼李倾的小脚趾,扒拉出药盘里的碘酒,拿棉球往碘酒瓶子里蘸了蘸就往李倾的伤口上涂。
“嘶——”
李倾这一声“嘶”,把赵澈的心都给“嘶”起来了,着急地说:“您轻点!轻点!”
“行了。就这么晾着吧,等干了再穿袜子,最好不要穿鞋。”
护士说着留下碘酒瓶和棉球出了房门。
“你怎么这么傻啊!”赵澈一脸责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