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看着医生的背影,仿佛力气被抽光了一样瘫坐在了病床边的凳子上。眼前是赫定插着针管吊水的手,这双手曾经牵过自己,抚摸过自己的脸颊、头发,但现在一根根清晰的血管却不让人觉得有力,反而衬得这手苍白孱弱。
岑安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反握住了赫定的手。另只手先是替赫定掖了被子,然后就一根根地摩挲着赫定圆润好看的手指。
看着看着,岑安眼前变得一片迷蒙,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转眼就渗进了医院的床褥。
如果赫定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这次是后车疲劳驾驶追尾,索性只是轻伤,那下次呢。这样一直两头跑,赫定的辛苦肉眼可见,总是半夜赶着回来,自己不是没担心过安全问题,可赫定总安慰着说没事。可没事没事,事就来了。
岑安怪自己。
她止不住地懊悔。如果赫定出了什么意外,那结果绝对不是她能承受的。
第二天清晨赫定一睁眼,对上的便是岑安熬了一整宿拉满血丝的眼睛。赫定一动,感觉整个身体跟拆散了重新组装过一样,哪哪都疼,尤其是脖子和头,又疼又晕。
“唔……”赫定难受地哼了一声。
“你醒了?”岑安一晚上没怎么动过的眼睛生涩地转了转,“我给你拿水。”说完把病床摇起来,转身给赫定拧开了一瓶水,又扶着赫定喝了下去。
“我这是在医院呢?”赫定看了看四周,“我昨晚是不是出车祸了?”
“嗯,后面车的司机疲劳驾驶,追尾了。”岑安渐渐找回了身体的感觉,慢慢活动了一下,“医生说你的外伤都是轻伤,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要好好养着,不能受累。”
“是啊,我这脖子跟落枕了似的,头也晕得厉害。”赫定调整了个姿势,看向岑安:“你守了我一晚?”
“嗯,”岑安应道,“你不知道,我吓死了。”随着这句话一出口,岑安感觉积攒了一晚上的担心和委屈都开闸泄洪一般奔了出来,眼泪一下就决了堤。
“哎哎哎,”赫定一看见岑安的眼泪就慌了,“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哭别哭。”赫定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擦岑安的眼泪,结果那眼泪却越擦越多。
岑安一把抓住赫定的手,抱在怀里,然后人趴到赫定胳膊上,就开始大哭。赫定被岑安这架势吓住了,只知道不停地用另一只手顺着岑安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岑安才抽抽嗒嗒停了下来。
赫定从旁边拿来纸巾,把岑安的脸捧起来,细心地帮她擦着脸。
“你干嘛啊哭成这样?”赫定柔声道,“我这都是小伤,没事的,你这哭得活跟要守寡了一样。”
岑安抬手抽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再敢瞎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瞎说,不哭了好不好?”赫定顺了顺岑安的头发,然后可怜巴巴地摸着肚子说:“我有点饿了,想喝你炖的汤。”
“昨晚炖了一半,估计要不成了,等你回家我再给你做吧。现在就先下楼买点早饭好不好?”岑安拢着头发,起身要出去。
“行,”赫定看着正要出门的岑安,“你衣服呢?你就穿这个来的?”
岑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估计是昨晚着急,也没仔细看,她身上居然只穿了一件厚的毛衣开衫,医院有暖气也没觉得冷,现在差点又这样出去了。
“啊,可能是昨晚出门没看清。”岑安觉得有点尴尬。赫定一醒就抱着人家哭了一通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又这样。岑安站在那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了起来。
赫定欣赏着岑安有些窘迫的样子,心里泛着丝丝甜。
“过来,”赫定看岑安没动,又说:“过来一下嘛。”
岑安乖乖走了过来。
“亲一下。”
“发什么神经,这是在医院。”岑安心虚地看向四周。这是一间双人病房,虽然只有赫定一个病人。亲一下可能也没什么,但万一有人进来看见怎么办……
“啊!啊啊……头。”赫定突然捂着头低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岑安慌张地扑过去看赫定,“你等着啊,我这就叫医……”
“生”字还没说出口,岑安整个人就被赫定拉着胳膊揽到了怀里,接着温热干燥的双唇便贴了上来,把岑安下面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赫定的嘴唇很干,甚至有点脱皮,但这个粗糙还有点急切的吻却让岑安感到十分安心,不为别的,就为她又能实实在在感觉到这个人。
好一会儿,赫定才放开了岑安。“甜的。”赫定笑着说。
“等你好了再收拾你!”岑安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买东西了,饿了还这么得瑟。穿一下你衣服啊。”
“哎,”赫定说。
“又干嘛?”
“谢谢,谢谢你,把我放心上。”赫定说。
岑安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之前说了一句:“心尖上。”
第38章 探病
赫定的情况还需要再观察一两天才能回家,岑安就跟老师请了假,在医院里陪着赫定。吃过早饭之后,赫定又开始有点头晕,岑安就请医生过来替他检查了一下,接着又让赫定再睡一会儿,多多休息。
“你早上醒得早,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回家给你煮汤弄点吃的,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岑安帮赫定拨着额前的碎发,“刚刚马影给我发信息说他们中午要过来看你,你赶紧先睡好了中午好应付那群人,他们精力太旺盛。”
“你一宿没睡,上来我搂你睡会儿吧,”赫定说,“我没什么感觉了,也不困,你别来回折腾了,我心疼。”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睡吧,一会儿一睁眼我就回来了。”岑安在赫定额头亲了一口,“睡吧。”
岑安没听赫定的,穿上赫定的羽绒服就回了家。
到家洗菜做菜煮汤,弄的都是赫定爱吃的。做完之后拿了两个保温壶,一个装汤,一个装菜。忙活完这些,也到中午了。
出门之前,还接到了马影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岑安应着马上回,就出了门。
到了赫定病房门前,看见里面好几个人,都围着赫定的病床东一句西一句的,有沙家两兄弟、马影、班长、两个外班经常跟赫定一起打球的,还有郝楠。
岑安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沙松涛对着病房门,第一个看到岑安。“安安,你终于回来了,等你好半天了这。”
“嗯,刚刚回家弄了点吃的。”岑安边说边把保温壶放到病床边的桌子上。“你们都吃了没?”
“吃了,吃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
“安安,做了什么好吃的?”马影走过来揽着岑安的肩,打开保温壶看了看,“嗯,东西是不错,不过不是按我口味来的。”说完还故意长叹了一声。
从岑安进门,赫定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郝楠的眼睛则是一直长在了赫定身上,马影就一边偷偷瞪郝楠,一边用眼睛扫着赫定和岑安。
自从上次表白,赫定对于郝楠的拒绝是所有人都眼见着的:不私下见面,不单独吃饭,不过密接触。可这郝楠就跟中了邪一样,偏偏锲而不舍,今天下课送个巧克力,明天打球递个纸巾。
赫定上了高中眼睛就有点近视,但度数很低,所以他平时都不带眼镜,就上课要看黑板或者写作业的时候他才会拿出来带上。
那副眼镜是他跟岑安一起去配的,方圆的镜片配上金丝边,款式基础耐看,但赫定戴上却挺帅,可能是靠这张脸的颜值撑起来的。以至于每次赫定在对面写作业的时候,岑安都免不了多瞄两眼,在心里感叹几句“好帅”。
岑安把东西放好,就转去卫生间洗手,马影也跟了进来。
“安安,我不知道郝楠也要来,是咱班长带的,那傻子脑袋没沟,你别生气啊。”岑安和赫定的事其实对外是保密的,别人都以为两人是姐弟关系,但真正什么关系,只有马影和两兄弟知道。
“没事啊,过来看看也没什么的,同学之间关心一下嘛。”岑安一边洗手一边说。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外面的人还在聊,上了什么课,今天哪个老师又穿了什么很搞笑的衣服,反正都是些没营养的闲话。
“赫定,”谈话间隙郝楠突然出声,“我看岑安给你做了那么多吃的,你也饿了吧,要不你吃点吧。”说着就去把保温壶打开了,拉起病床上的小桌,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