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安定(2)

“你好,帮我打一张去兴市的票。”岑雪趴在窗口说。

“要几点的?”售票员大姐问。

“最近的是几点?”

“现在检票这个还有座,要吗?”

“要!”

“那你得抓紧点儿啊,别赶不上车。”售票大姐细心地补了一句。

“哎,谢谢啊!”

岑雪拿过票和找的钱,逃也似的往检票口走。

直到车已经开了,岑雪脑子还是乱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她甚至没脸再出现在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愧疚和耻辱撕扯着她的理智,她终于哭了今天的第四场,脸埋在手里,抽噎着。

南市和兴市离得不远,不到三个小时,她就到站了。

下了车,她发现这里也在下雪,而且好像比她家还冷几度。她把拉链拽了拽,裹着衣服往出站口走去。

“去哪啊美女?差一个人,上车就走。”

“住店吗妹儿?咱家环境可好了。”

“半夜下车饿了吧美女,咱家店拐弯就到了,吃个饭呗!”

… …

下车的人少,目标就更明确,岑雪被火车站周边一圈的服务行业基本邀请了个遍。她也不说话,就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

走了大概十分钟,脱离了火车站过于热情的商圈,岑雪找了家店,要了一碗面,没滋没味地吃了;之后又出门右转直接进了旁边的小旅馆。

岑雪做了一宿的梦:她走在雪地里,雪花飞了满天,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就在前面,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到,那栋楼就一直保持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看似走几步就能到,却又怎么也到不了。

梦里那个男人还在追着她,一会儿是笑脸,一会儿是面无表情下一刻就要动手的样子,他过来要拉她的手,两人离得很近,两只手像是下一刻就会挨上,岑雪吓得一直跑,想回家却怎么也走不到,身后的人又锲而不舍地跟着。

一晚上跑下来,岑雪出了一身的汗,肌肉酸痛,简直比熬了个通宵还累。

而且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肚子发凉,还有点疼。这把她吓坏了。

起床之后,她顾不上省钱,在早餐摊随便买了包子吃了,就打了车往妇幼医院去了。

好在医生说她只是情绪波动较大没休息好,加上是头胎,有点动了胎气,其他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休息和饮食营养就行了。

岑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有家不能回,没脸回,又眼瞎看上了一个人渣,这个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说是她盼着自己能有个伴也好,或者是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也好,总之,她想要这个孩子好好地来到世上,好好地长大。

转眼间,女儿已经长到了六岁,小家伙生得十分可爱,相貌十足十遗传了岑雪,性格却是十分早熟。

岑雪这几年靠着帮人做洗衣服、织手套、打包装之类的零工,倒也把母女俩稍显清贫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

“安安,手套捆好了吗?”岑雪挺了挺酸痛的腰背,用手捶着。

“弄好了妈妈,我帮你捶捶。”小岑安把捆好的手套放到角落,懂事的挽起袖子过来给岑雪按摩腰背。

岑雪月子没坐好,一个是没人照顾,二个是条件不好,所以落下很多病根,加之又要一个人赚钱养家带孩子,所以这几年小病小灾从没断过。

岑安人虽小,手却很有力道。

“安安,你下半年就要上学了,我们去下坡那个回民小学好不好?”岑雪边低头搓衣服边说,“松涛、松浪和马影也都跟你一起上学。”

沙松涛和沙松浪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跟他们一样,住在这个马家大院里,院里除了岑雪和岑安母女,其余都是回族。

马影也住在大院里,其实大院不是马家的,可能只是因为之前住在这的人姓马的比较多,索性就叫了马家大院了。

马影还有一个姐姐,叫马琼,大马影四岁,学习不好,也不爱上学,家里打算让马琼上完初中就留在家里帮忙养羊,等着嫁人。

“嗯,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岑安接过岑雪洗好的衣服,踩着小板凳晾在了晾衣绳上,动作流畅老练,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安安,明天过生日想吃什么好吃的?妈妈给你做。”岑雪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坐了一个上午,感觉身体灌铅一样的沉。她刚站起身,就看到太阳、院门和晾衣绳下的小姑娘依次转着圈在眼前闪过,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

第3章 门里门外

“妈妈?”岑安愣住了,小声叫了一下。

“妈妈!沙婶!”岑安吓坏了,跑到沙家叫人。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护人员和邻居们把岑雪折腾上车,又给岑家锁了门。

沙婶带着岑安上了车。

“安安哪,你别怕,妈妈可能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了,啊。”沙婶环抱着岑安小小的身体,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给这个孩子顺着后背,一下一下。

“嗯。”岑安颤抖着应了一声。

沙婶不知道的是,这不是岑雪第一次晕倒,只不过前两次岑雪只是晕了,扶着东西站了站,又缓过来了;这次却是倒了,再没起得来。

已经过了深夜,岑安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沙婶回家照顾家里了,临走还买了饭。那饭就在长凳上那么放着,买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深夜的医院苍白惨淡,头顶明晃晃的灯挣扎着想照亮远处幽深的走廊,却是徒劳。

医生满头汗走出来,却不见成年人,只看到一小团从凳子上跳下来,急着步子朝他走来。

“叔叔,我妈妈怎么样?”岑安仰着小脸问。

“孩子,你爸爸呢?家里大人呢?”怎么没个成年人在这守着,丢个孩子在这。

岑安手指绞了绞衣摆,“我家就我跟妈妈,没别人。”没有爸爸,没有其他成年人,只有我跟妈妈。

医生蹲下来,似是轻叹了口气。

“叔叔你说吧。”岑安直视着医生的眼睛,眼里是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和冷静。“妈妈她……她还能给我做好吃的吗?明天是我的生日。”

“急性脑溢血,虽然送得及时,但是病人身体底子虚亏,加上常年劳累过度,营养跟不上,又是突然站起身……”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沙叔沙婶都来了,沙婶搂着岑安的肩膀,企图给这个小小人儿注入点叫勇气或是安慰的东西。

岑安盯着手术室,那扇灭了灯的门,把她和妈妈隔开了。

门里门外,阴间人世,不复见。

开学的那天,沙婶带着马家大院的学龄儿童们去报道了。

岑安、马影、沙家的双胞胎兄弟沙松涛和沙松浪,都分在了一个班。

“王老师您好,您现在有空吗?我有点特殊情况想跟您说一下。”沙婶把孩子们带到教室门口,让他们自己进去之后,对班主任说。

“好,没问题。”王老师跟沙婶走到了走廊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您好老师,我是沙松涛和沙松浪的妈妈,我这俩儿子是双胞胎,比较调皮,以后您就多费心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请您一定告诉我们;那个,如果孩子不听话,您就揍,没事的。”沙婶有点紧张地搓着手。

“您放心,每个孩子我都会用心去带,但是我不会体罚学生的,这不合规定,不过有什么事情我还是会多跟您沟通。”王老师微笑着说。

“还有,就是岑安那孩子,”沙婶说着,眼眶突然有点红。

“岑安那孩子命太苦了,她妈妈上半年突然去世了,家里条件又不好,本就是母女俩相依为命的,现在这孩子真是无依无靠的,我们都住一个院子,虽然平时能照顾的都尽量照顾,但总也不及父母不是。”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到哪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她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先谢谢您了王老师。”沙婶有点哽咽地说,末了还鞠了个躬。

王老师赶紧用双手扶住沙婶,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放心吧,这孩子也是可怜,我会照顾她的。”

沙婶这才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老沙,”沙婶把草往喂马的石槽里放,“你说这小雪和安安咋都这么命苦呢!小雪吧,年纪轻轻就去了;安安呢,又小小年纪没了妈,你说这都啥事儿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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