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一时热血进军,但毕竟家中长辈不愿再让他如此抛头露血,便使了关系,让他回京了。
林安明白王丞相担忧孙儿,毕竟那两颗痣与另外两人便死在了敌军刀下。营帐六人,如今只剩下三,王慎真、她与宋敬亭。
战后王慎真便对林安有许多感激,因为她在敌军刀下救了他好几回。于是王慎真到林安面上问她是否愿意同他走一趟,不出七日,便能来回了。
林安虽想在丞相府面前留两分好印象,以便将来加官进爵,但也不是此时。
王慎真知晓了她的想法,于是不再相邀。那王慎真虽是个纨绔公子,但也知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便留了丞相府的信物与她,若是有一天她进京,便拿此信物到丞相府找寻他。
次日,王慎真便匆匆回京了。
这下,营帐中只余下林安同宋敬亭二人。
……
……
第十一章
落雪飘飘,大地银装素裹。
林安便在日日这样风景中的西北翻了个年。
去年那场战争中她救了王慎真多少次,那宋敬亭便救了她多少次。莫说日日同营,仅论是同仇敌忾、大杀四方中就练了深厚的同袍之谊。也让先前吴端对二人的疑虑消散不见。
若只是林安,且未能让其余人刮目相看,但她日日与宋敬亭为伍,莫说二人出众的样貌,仅论勇猛,宋敬亭就是这玉林军中头一份。且二人又在军中立了大功,吴端便为二人请了官职,文书很快便下来,升为都伯。
此升迁如此之快,让人瞠目。
新年很快便过去,军中允人回家省亲,林安便告了假,打算着去一趟京城,一来是师傅还在,二来是见见王丞相。
宋敬亭知晓她要回家,不过听到她前往京城时还是有些讶异。
然而以他的性子,是从来不过问他人之事的。
然林安可不像他,便直接问出口:
“从前也未见你写过家书,难不成不思念家中父母亲人?”
宋敬亭从未对她说过家里的事,但此时二人已是朋友。他面上无波:
“我家在真定,从前是做生意的,从西域运羊毛回来倒卖。不过有一回从西域回真定时,被西域的强盗给杀了。”
林安面上一僵,说了句:“抱歉。”
但她见他神色平静,便多问了一句:“能在西域倒卖玩意儿回来,那是好久前的事情了吧?”
这么些年两军一直交战,莫说做买卖,连踏入地方境地一步,怕是都要被收押入监。
“是。”他也解释:“大约□□年前。”
宋敬亭如今未到立冠之年,八年前也不过十有一岁罢了,如此想想,便觉得他有三分凄苦,连林安看向他时,都觉得他面上带了几分悲怆。
丧亲之事也不便多问,只是林安驾快马去方盘村酒坊买了杜康,夜晚时同他在月下,围着火炉喝了两坛。第二日她便骑着快马从西北赶往京城了。
快马能称之为快马,便是说脚程极快,但林安仍是风餐露宿了三日才到达京城。
京城之内不便骑马,于是林安将马留在了驿站。
早在一天前,林安就传了消息与正清道长,说明今日便会到达京城。正清道长此时正在吏部尚书府中做客,那尚书一听闻正清道长徒儿在玉林军中告假进京,便让正清道长将徒儿安排进府。
而此时,林安便在尚书府门口,她与门口小童道:
“家师正清道长,让在下于尚书府寻他,不知可否通传一声。”
门口侍卫昨日已被吩咐,若是有人自称正清道长徒弟,便将他迎进门来。
于是侍卫恭敬道:“请稍等片刻。”进府寻管家了。
那管家很快便出门来,脸上笑意满满,作了一揖道:“小人正是奉命在此等候道长,请道长同我进来。”林安师从武当,称道长不为过。
林安拱手回礼:“客气。”便随着他的脚步进府。
尚书府中不说奢华,而是古香古色,花草物什美丽有加,更是于庭院中添了笔诗意。
七弯八拐,偶尔能听到微微丝竹之声,未到住处,便撞见了两个姑娘。林安瞅了一眼便偏过了头,那管家跟姑娘道明了她是何人,那姑娘便离开了。
林安随着跨过一院门,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脸上带笑一抬头,看见了师傅与一公子站于桥廊之下向她迎来。
正清道长一个箭步,猛地将林安抱住,抽抽泣泣道:“我的徒儿啊!可叫为师想念得紧啊!”说完又放开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上下打量她道:“半年不见,似乎黑了些,也瘦了。”
林安深深作揖,鼻头酸涩:“徒儿不孝,叫师傅担忧了。”不过她这话未说完,便被正清道长扶了起来,看了看脸,又瞧了瞧衣衫,深深叹气。
此时那廊下公子缓步走来,笑着同她道:“在下何尚书之子何雁守,等候林道长进府已久了。”
林安同他作揖,笑道:“何公子客气。”
那何雁守道:“正清道长先前便住在停风院中,于是安排了林道长宿于正清道长隔间,道长莫要嫌弃。”
林安笑容可掬:“何公子说的是哪里话。”
就这样寒暄了两句,何雁守自知不便再停留此处,便作揖告别了。
正清道长领着林安进屋,让她将行囊放下后,同她说话:“徒儿,为师自知你信念坚定,但你是否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与为师?”
林安知晓他说什么,无非是她女子之身,平时闯荡闯荡江湖便罢了,要是真在战场,哪能与其他男子比拼体力,师傅担忧罢。
“徒儿知晓师傅担忧,此行便是回来听从师傅的话的呀。”她故作轻松。
又道:“师傅,我明日便去丞相府见见那王丞相。”
正清道长只说好,又让她在房中休息休息,便出去了。
院中有两名管家安排在外的丫鬟,林安说想洗澡,她们便去厨房抬了热水。
而林安,关上房门,坐在浴桶中。热水散发的雾气让她昏昏欲睡,这是这半年在西北无法体会的。
不过早知道如此,就让宋敬亭跟随着她一块儿进京了,即便是住在驿站中。这暖呼呼的热水,他不能享受,可真是遗憾至极。
林安泡完澡,穿上师傅差人送来的青蓝色衣袍,从包裹中拿出先前王慎真留给她的玉佩挂于腰间,同师傅说了声便出门去丞相府了。
她进京王丞相未必没有消息,若是迟些去,那王从景要是觉得被怠慢了这可就不好了。
……
王丞相名王从景,当官已有好几十年,莫说其他人,哪怕是熙正帝也没叫过他几回原名,都是唤做丞相抑或是爱卿罢了。
丞相府与尚书府左右不过隔了一条巷子,只不过尚书府只有几进院落,而丞相府可是整条巷子都是他们家的。
也因此,这里反而安安静静,只是能偶尔听到几声燕鸣声。
未到府门,林安便远远瞧见两人,一人身形稍胖,定睛一看,却是个熟面孔。原是王慎真。
看这京城可真是个养人的地儿,不过两月有余,王慎真便胖了半圈。
他旁边的小童子瞧见了她,与看着地面的王慎真嘀咕了两句,他一抬头,还以为看错了人,眨巴了两下眼睛,忽而快步向她走来了。
第十二章
王慎真三步并作两步走,笑眯眯道:“林安,许久不见了。”
林安微微一笑,道:“不过两个月罢。”
“你是何时进京的?”王慎真问道。
林安:“今日午时进京,先在何尚书大人府上下榻了。”
王慎真皱眉道:“怎么不来丞相府?丞相府可比尚书府大多了。”
“家师在尚书府。”她笑道,“不过家师让我来丞相府拜会一下丞相大人。”
“那正清道长怎么不同你来?”王慎真问道,单单凭她一个人,可未必见得到他爷爷。
林安如何不知,只不过师傅本该是逍遥自在的道人,可没必要再陪着她四处游走了。
“家师在房中炼丹呢,我怕来迟丞相怪罪,于是便独自一人过来请安。”
不见便不见了,那王从景老奸巨猾,这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真进了他的眼,还未必是好事。
再说,宫中贵妃是王从景的女儿,而如今熙正帝不过两个儿子,一个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一个贵妃所生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