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作》作者:地方上的蚂蚁
文案:
不管是在旧时的山村,还是如今在繁华的上京,孟春总是努力朝好的方向走。在山村的日子,努力吃饱饭,还绘着谷满仓,屋舍新的前景。到了上京一样平凡的她,却嗅到了纪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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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春,纪世轩 ┃ 配角:裴雅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村姑的故事
立意:做人不要最美,但要最真,幸福喜欢给最真的人
一
已经接近年尾,天阴沉沉的,孟春一路顶着肆虐的狂风,急冲冲的往家赶。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她的全身,她却顾不上连日奔波的劳累和疲惫,一心只想着归家。家里的一双弟妹,孟春冰凉的心忽然又暖呼了,小妹憨憨的模样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抚过心灵深处,小弟像是一个小大人,懂事而好学,他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
孟春抬头看看天,紧了紧背后那个沉甸甸的包袱,天色越来越暗了,再走两三里路就到家了。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又加快了几分步伐。
孟春支开院门外的矮篱笆墙,院子里白天散放着的鸡鸭已经归笼,土坯房的窗台上透出昏暗的光晕,孟春上前轻轻扣了一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小弟看见她,猛地一下抱住孟春,双手紧紧抓住孟春的双臂,孟春毫不防备,被一向稳重的小弟一抱,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头顶的那顶瓜皮小帽也被顶到了一边。
站在后面的小妹,挂着眼泪的眼睛此时已经眯成两条弯弯的月牙,正呵呵的笑着,似在品尝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
小弟替孟春解下包袱,转身去灶台盛了满满一碗番薯糊糊过来,番薯糊还是温的,孟春双手捧上碗沿,感觉冻僵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温度。小妹挨着孟春的双腿坐在一条小木凳上,仰头望着她。
孟春一股脑儿把半碗番薯糊下肚,笑着转头看着自已的妹妹:“阿巧怎么哭过了。”
孟巧听着自己姐姐问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大姐,你出去几天,她天天追着问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她今天回来,眼看天要全暗了,还不见你来,阿巧就急哭了。”小弟看看小妹,替小妹答上。
孟春揉揉孟巧的头,无声的继续喝完剩下的半碗汤。
孟春把包袱打开,里面有给孟巧治咳疾的几贴中药,给小弟的几本书和几张宣纸、几块棉布、一包糕点,还有一大包食盐。
孟春从怀里取出一张小纸和一些细碎的银子对着弟妹兴奋地说:“我这趟出去,虽然时间有点久,但收获不小。”她把小纸塞到小弟手上,“呶,这是你的名字,爹娘在的时候说你要在九岁以后方可有大名,如今你快满10岁了,我这趟回来,经过镇子时就请以前住巷子口的张秀才,起了一个。”说完,递给了小弟。
小弟摊开纸,双眼炯炯的盯着这方纸,以后去私塾,那些同窗再也不用唤他叫孟小弟了。
“孟锦”“孟锦”小弟喃喃自语般重复几遍,脸上自是一副如获至宝的欣喜。“这就是我的名字。谢谢阿姐。”
孟巧看着自己的哥哥,然后嗫嚅着说:“我也要有名字。”
孟春和孟锦听了都笑起来“孟巧,就是你的名字呀。”说完孟春把孟巧搂在怀里。六岁的孟巧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用脸蹭蹭自己的姐姐。
少顷,姐弟三人清洗安顿完毕,各自爬上西屋的那个大木床上。孟巧已睡去,时不时的轻咳一声。孟锦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睡在另一端的阿姐,心里涩涩地无法排解。他的姐姐,本该是父母娇养的年纪,却早早担起他们三人的生活重担。自己是家里的唯一男人,但却是最无用的书生,不能为家里多做些什么,还要每季支付一笔束脩。十四岁的阿姐,十岁的自己、六岁的小妹,孟锦想起了父母。
父亲常常跟他们玩闹管教起来却异常严厉,娘虽然多病但温柔和顺。想起父母,眼泪在少年眼眶浓稠起来。孟春感觉到弟弟的异样,并没有作声,她知道这世间有些伤痛还是要每个人自己舔舐的,她给弟妹温饱和最坚韧的爱,但是还有很多是一个姐姐所不能全部给予的,那就让他们在某个时间独自在伤怀中学会成长。
人累到一定的程度,很难入眠。孟春此刻无比清醒,孟锦在无声的吸泣中沉睡。去年的此时父母亲都还健在,一家人是何等的欢喜着准备过年。
明明只是送父亲去出镖,可记忆里只留下父亲健朗的背景,那是元宵节后的第一天,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父亲嘱咐自己照顾好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似平常的一趟远行,却成为永别。父亲一行十几人,最后只有阿坤师兄一人带伤回来。母亲当场呕出大口鲜血,那十几人的孤儿寡母,母亲散尽家财,最后卖掉镖局和那镇上的屋舍,全部当作抚恤。
回到这个村子时只有一头驴车驮着病重的娘和他们三个。这所老房子,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家当。娘来了这里不足一月也撒手人寰,娘临死前说了什么,孟春好像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闭上眼睛却毫无办法,到最后娘不肯吃药,她把药碗端到她的嘴边,娘也丝毫不肯张嘴,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们。孟春非常明白娘的担忧,昂贵的药材宛如剜心的尖刀,刀刀嗜血,娘无力,她也无力。
孟春又想到了阿爷阿奶和二叔一家。明明以前亲似一家人,明明二叔、阿爷的新房子是父亲出资建造的,明明以前过年过节他们全家都会带上丰厚的节礼孝敬他们,他们也待自己和弟妹非常和善,可是当阿爷和二叔听说父亲遇难,还有要支付这么一大笔抚恤金,他们退缩和缄默了。也许他们根本没想过替他们出声,但是孟春此刻想到他们也没有半分怨念,人活着行事,各有各的理由和处事原则,没有伸出援手不要紧,没有顾及她的弟妹也不要紧,反正她觉得靠自己生活也不是全是苦。
这一趟出去七天她得了五两银子孟春感到很知足。虽然她知道出去一趟原本没有这么丰厚的报偿,是阿坤师兄特别关照她,她也看到嫂子那张快装不起笑的脸,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讨生活。待弟妹成人,一切就会好的。
二
孟春不知是几更睡的,早上是被屋外的吵嚷声惊醒的。阿奶黄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哟,傻妞你姐呢?”
孟巧仰着小脸认真的更正:“阿奶,我不叫傻妞我是孟巧。”
黄氏见不见俩个大的,咧着嘴就着孟巧道:“你姐昨天来带了很多东西。”
孟巧兴奋起来,用手指扳着:“糕糕、花布布——”才说了两个,她就觉得有点不对,突然摇摇头说,“没啦,没啦。”说完跑到灶间去看哥哥做早饭了。
孟春穿戴完毕,就出了西屋,叫了声:“阿奶。”然后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阿奶,别人叫傻妞我没有办法,嘴生在别人身上,但你是孟巧的亲阿奶。”
黄氏讪讪的瘪了一下嘴:“我知道你跟你死鬼爹一样是个有能耐的,不像你阿爷和你二叔,你奶是一个苦命人呀,有出息的儿子偏偏先我而去。”然而开始又要呜咽。
孟春很是无奈 ,她了解她阿奶的作风,只要她出趟门,她不拿点东西是不会走的。于是转身去了厨房,勺了一小汤碗盐给黄氏。黄氏腆起笑容,呵呵地边说边往外走:“就知道你有能耐,都说你耍大刀的样子虎虎生威,胜过许多小后生哩---。”话似乎还在,人已经出了院子。
孟锦已经做好早饭,三碗白粥和一碟腌制的白菜是用菜油浇过的很是亮眼。
孟锦朝外面了一眼:“阿奶,来过了?”
孟春点点头。
“今天我去山里看看。”孟春一边吸着粥,一边含糊的说。
“我跟你一起去。”孟锦说,“先生已经给我们放假了。”
孟春看了看坐在她下手,认真喝粥的孟巧。
“我就去转转,大冬天的山上不一定有猎物,你把家里的鸡鸭都喂了,把它们昨晚下的蛋捉了。对了,你先帮小妹把头发梳了。”孟春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夹了一小筷腌菜,慢慢嚼着,“真香。”她满足的用手擦了擦嘴,拿起曾经是父亲的瓜皮小帽,往头上一扣,有时候出门或在家不一定非要戴上这顶并不美观的帽子。不顶帽子对于孟春来说也并不十分合适,有时候头一偏帽子就要歪过去了。但是在娘亲过世那段最无助的日子,恰是这顶帽子如父亲存留的温度一般一直似一双有力的臂膀,让孟春坚韧着前行,如今她已经习惯这顶帽子带给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