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起哄道——
“从李子巷到荔枝湾,你这个人上人倒是做的很快!我听我阿妈讲李子巷就要拆迁啦,是不是陆小爷给你发了一千万呐?”
他话语一落,众人哄笑,有真的觉得好笑而笑,当然也有因为羡慕嫉妒恨而发酸的……那可是荔枝湾呢,在座的有些人可能将来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住不进的地方。
如今却被个李子巷的人捷足先登了。
陆鸾听见他们调侃,对王井龙那点不满又矛盾地一扫而空,又有些另外方面的烦了,他抬手把手中的数学书往桌面一摔!
“啪”地一声巨响!
哄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陆小爷眉眼不动地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嘲笑凝固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收掉的个别几个,眼神沉静却如刀,淡道:“我女朋友邀请阿龙的,怎么了?好笑?”
没人敢回话了。
王井龙看看闭上狗嘴的那些八婆,又转头看看陆小爷冷艳高贵的侧脸,半晌,憋出一句:“陆小爷,如果这时候我突然特别想扑上来亲你,这应该不能说明我的性取向有问题吧?”
陆鸾:“……”
摔桌子上的数学书又被嫌弃地拍在了王井龙的脸上。
后者笑嘻嘻地把书从脸上拿下来,骄傲地宣布:“是的没错!老子要搬进荔枝湾啦,陆小爷的姐姐特别疼我,咋滴!气不气!嗳!”
班里人见他满脸n瑟、兴高采烈,一点没被酸言酸语影响,也没一点心虚的意思,就觉得没趣了。
纷纷转了回去,嘴巴里嘟囔,呸,没意思没意思,上课上课。
同样的事儿,在王檬那,却少了个陆鸾。
事情的□□就是,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班里有人想要和王檬换值日,她笑着说不行,得搬家呢。
那个女生惊讶地问,你真的要搬出李子巷啦。
其实没恶意的,真的就是随便问问,王檬点点头,有点儿高兴地说,认识的姐姐邀请她去荔枝湾住一阵子。
然后班里就炸了,从李子巷到荔枝湾,跨度太大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大家和王井龙他们班里的人反应一样的,羡慕嫉妒恨,只是高三了大多数人都成年了,十五岁的少年少女懂得什么掩饰?
这事儿一下子就传出去了,到了正式放学的时候,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王檬没来得及走出学校,便被李显妮她们叫住了。
“哗”地一下,冰凉的水伴随着乱七八糟的笑声迎头浇下,过了十五天气转暖,可外面还是接近零度的,身上的暖一下子便被驱散,整个人都要冻结起来了。
王檬伸手揉了揉眼睛,都懒得尖叫了,头发上、校服上全是拖完地的拖把水带着的沙粒,她抬手,拨开眼前湿漉漉贴在脸上的头发。
伸手推面前的门,推不开,大概是被人用拖把从门外顶住了,门关得死死的。
“放我出去,”王檬叫了李显妮的名字,“听见没有!”
“哟,要住去荔枝湾的人就是不一样!”
“说话都有底气啦!”
“哈哈哈哈哈李子巷的麻雀真以为自己成凤凰了,也不低头看看自己那一身寒酸象!”
七七八八零落的笑声中,李显妮的声音特别明显——
“王檬!你最近也是太嚣张了,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眼睛长哪去了吧……秋,我看这都是你的错!你最近奇怪的很呐!”
回答李显妮的是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王檬才听见隔着一道门,徐秋秋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了,就是有点玩腻了,马上中考了,我妈非要让我考江市一高。”
徐秋秋声音很冷,带着点生人莫进的味道,“我想干什么还要你们管么?”
她话一落,李显妮就没说什么了,毕竟以前这些人是以徐秋秋为首的,现在她们对她有微词,但暂时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呢。
在王檬看不见的地方,一门之隔的外面有一触即发的紧绷。
王檬敲了门,喊了徐秋秋的名字,带着一点警告的意思,别人听不出,她自己应该知道的。
李显妮就是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听见王檬敢直接喊徐秋秋的名字,她还笑了:“听见没,人家叫你呢,连王檬都想念你以前那些个手断了,秋。”
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徐秋秋,突然凑近她,抬起手,指尖温柔却充满侵略气息地替好友整理了下校服衣领:“秋,你最近真的挺奇怪的,我都觉得我快不认识你了……你看,王檬也这么觉得。”
徐秋秋转了下身,躲开了她的手。
李显妮愣了下,缩回手,而后盯着她缓缓道:“既然王檬也挺想念你那些个游戏,那今天你陪她玩一下,好不好?”
她说完,还是挡在徐秋秋面前没动。
后面跟着三四个女生,有些怀疑和迟疑地同样盯着她,不为别的,就因为最近在找王檬茬时,徐秋秋不主动就算了,每次都找借口避开……
太奇怪了啊?
所以今儿,就再拿王檬当投名状吧。
女生们扔下充满了暗示的任务,在李显妮的带领下真的转身离开了,后者一步三回头狐疑且审视地上下打量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徐秋秋,最后退出洗手间,然而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外。
只是洗手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王檬和徐秋秋了。
王檬却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她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羽绒服被她们抢了放在外面洗手池里弄湿了,她身上就一件校服……
“徐秋秋,”她咬着后槽牙,“给我开门。”
“……”
“徐秋秋!”
王檬狠狠地砸门,“给我开门!听见没有!”
“不行,王檬。”
隔着洗手间的门,李显妮她们消失在视野的同一时间,徐秋秋脸上的紧绷和冷漠就崩溃了,腿都抑制不住地在抖——
她是真的怕啊,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上,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往前往后,她都会死。
她就跪下了。
真的跪下了,王檬从厕所隔间缝隙底下看见了她的膝盖,她带着颤抖的哭腔说:“求求你了,王檬,你就在里面待一会儿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我真的不能放你出来,我要是放你出来,李显妮她们怎么想,她们要觉得我是叛徒。”
隔间内,王檬哑口无言。
“徐秋秋……”
撑在门上的手无声地抠紧,王檬听见自己的声音苦涩,却无比坚持。
“放我出去,听见没?”
外面的人就不说话了,可是她知道她大概是摇了摇头……王檬看见门缝外面的膝盖不见了,她撑着门站了起来,然后鞋尖转了个面。
“徐秋秋!”王檬提高了声音,嗓音因为崩溃和寒冷而尖锐,“你站住!听见没!放我出去!你要是这么走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她都惊讶自己怎么能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凄厉的声音在洗手间回荡,隐隐约约她甚至还能听见洗手间外,李显妮她们也听见后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李显妮的声音含糊传来:“秋,她要给你好看呢,兔子急了居然敢咬人,你要不要再给她来一桶水清醒清醒啊?”
声音透着飞扬跋扈。
而洗手间内,王檬在一阵绝望的沉默中,终于听见门外的人有了动静。
她原本转向门外的鞋尖转了回来,郑重其事地站在了那紧紧被拖把顶住的洗手间门正前方。
“那个诊断单,你发吧。”
徐秋秋的嗓音低又沉,说出了她的选择。
“反正我手上好的差不多了,我会告诉所有人之前受伤了被你撞见,你伪造了取药单……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信你,还是信我?”
说完,她再次陷入沉默。
然后再次转了身,走掉了。
这次是真的走掉了,在身后王檬“哐哐”的砸门声,高声嘶吼她名字的声音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六点多放学,七点连打球的男生都走光了。
王檬大概是七点半,才被谢云带着保安从洗手间隔间拯救出来,面对浑身湿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保安叹了口气,习以为常,什么也没说。
谢云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只是把身上的长羽绒服脱下来,暖烘烘带着体温的羽绒服将小姑娘裹上,牵着她的手离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