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尔达的曼德尔四世没有等来他的王后。晚上的时候,他把干花摆在最好的位置,抱着蓬松的枕头和充满阳光气息的被子,孤零零地躺在床的一侧发呆,灯已经全部熄灭了,窗帘也拉得密不透光,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床头柜上安眠香薰的气味便显得格外浓郁,反而令人心神不宁。。奥登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赤着脚,拎起香薰瓶子,骂骂咧咧地丢到餐桌上。
这一夜他睡得极好极沉,无梦无想,因此很早就起了,天完全没有想亮起来的意思,几缕微弱的暖黄色光映在浅色的窗帘布上,那是不知何时亮起的路灯。他想到父王,想起父王还在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吩咐内务大臣调好路灯的亮度,要既不能影响睡眠又不会让夜行的人看不清路。
父王走的时候并不甘心,尸体面朝北方,那是马蒂尔达的方向。他死于大意与偷袭,死后尸体被用作诱饵,差点害死疼爱的儿子,还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奥登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墙角的座钟吵闹,刚好有人敲门,便披上外套去开门了。门外的人是安迪·帕克——刚回来那会儿,奥登就命人将他无罪释放了,他还是那么高壮,脸略微有点浮肿,胡须乱蓬蓬的,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棕色毛衣,一进门,就把靴子脱下来,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
“我可怜的奥登!”他低着头,把双手搭在奥登的肩膀上,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沉痛,“我已经听说了······那些消息······糟糕的消息,我知道我不该提起他们······唉,作为兄弟,我可以借半个肩膀给你,唉,该死的费兹捷德垃圾!”
“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塞,据我所知,法院的判决是通【奸罪和谋杀,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安迪,乔治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迪从毛衣口袋里摸出一条巨大的手帕,狠狠地用它揉了几下鼻子,把鼻头搞得红彤彤的,这才含含糊糊地附和道:“你说的对。”
“我们得先坐下,总在门口站着不好说话。”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那儿面对面坐下了,虽然安迪的嗓音沙哑,表述的也不甚清晰,但好歹是把事情完整的交代出来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奥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浑身僵硬,双腿发麻。
在回来之前,到一条腿迈进王城为止,他一直以为乔治是个好弟弟,直到车队被一个满手鲜血的女仆拦住。
他认识这个年轻女孩,她叫芬妮,是乔治宫里的女仆,主要职责是照顾孩子。
“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芬妮,她告诉我,乔治亲手杀死了凯莉公主和凯西公主,因为他觉得公主们的皮肤颜色越来越深······当时我就觉得,王宫里肯定会出事。”
安迪瞪大了泛红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奥登。
“登报吧。”奥登叹了口气,冷静地吩咐道,“把他做的事全部写到报纸上,最显眼的版面,然后把安塞接出来,同时通知威弗列得先生,他可以在家休息了。”
这时,门又响了,敲门的人显然很慌张,把那扇厚重的木门敲得“梆梆”响,奥登与安迪对视,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喉结上下摆动,半晌,才低低地说:“我去开。”
是一个含着泪的女仆——奥登太熟悉这一幕了,前几天就是这样一个女仆拦住了他,告诉他公主们去世了,他深吸一口气,肺里灌满冰雪与寒风,才问:“怎么了?”
“殿······陛下,王后去了。”
“去哪了?”他平静地问,“跑了?越狱了?”
女仆一个劲的摇头,腿软的几乎要直接坐在门口的地毯上,不断重复:“在牢里,在牢里······”
“对吧,安塞明明就在牢里呢。”奥登温和地笑起来,“你说什么他去了呢?”
小女仆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她半跪在门口,仰着头,几乎是在哀求了:“殿下,您去看一眼吧,看看就知道了!”
安斯艾尔·布兰达·布拉德利克殿下,享年十九岁,死因:中毒致死;诊断人:肯特医生。
奥登跌跌撞撞地赶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让徒弟们为他盖上白布了,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先生命人控制住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悲痛满面。
他上下扫视过新任国王陛下那乱糟糟的睡衣和两只不同色的棉拖鞋,站起身,扶了扶鼻尖即将滑落的眼镜,对奥登说:“殿下,请节哀。”
但是奥登连余光都没有给他,他走得很慢,像是在胆怯,而那些原本围绕在安塞身边的学徒医师和女仆们一见到他,就自动分开,形成一条直达的通畅道路。奥登扑到白布上的时候,一个小女仆没有忍住,哭出了声音,他没有理会,着了魔似的小心翼翼地揭开白布,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苍白——奥登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形容词。安塞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就连嘴唇都褪成□□色,黑发很柔顺地环绕着他的身体,两只手舒展开,自然地垂放在两侧,处于一种好像只是睡着了,却不能让奥登用“睡着了”来进行自我欺骗的状态。
医生拦住他的手,冷静地解释道:“殿下,我在他的嘴里发现了一颗会发光的石头,经过初步提取检测,石头上很可能涂抹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您还是不要过多触碰了。”
起初奥登确实有些忌惮,但很快,他就轻松地借到了一双手套,轻轻地分开了安塞的嘴,看到了那块圆润的、致命的石头。奥登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种石头,但接连而来的噩耗与打击让他怎么也没办法想起来,正当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小点晶亮的光——那是金属的反光。
“那就下葬吧,正好和父王母后一起,还有······很多很多人。”奥登最后一次抚过他的脸颊,而后努力站直身体,双手握拳,为房中的众人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这些人签完保密协议之后就放了吧。”
一月一日,在不甚热闹的新年晚会之后,马蒂尔达举行了一场百人葬礼,费兹捷德的偷袭害死很多人,包括国王奥狄斯·摩顿·布拉德里克三世、王后格瑞塔·特瑞西、王妃安斯艾尔·布兰达·布拉德利克、伯爵先生博瑞·布朗和很多很多英勇的武士,作为伯爵先生的遗孀,温妮夫人拒绝露面。
按照惯例,全国人民共同默哀三天,路灯和店铺招牌都被挂上了代表悲痛的白色绸带,作为大王子,奥德里齐·曼德尔殿下三年内不得结婚,不能举办大型舞会,王城内一年内不得举办大型舞会。
在简单处理完后事之后,奥德里齐·曼德尔殿下经过宣誓,成为马蒂尔达新任国王,曼德尔四世,没有王后。因为上一任国王与王后皆已去世,便由塞西尔大祭司为他加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就是打字比较慢。
稍微描述一下我的手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上厕所,然后洗手台在厕所外面,我外公突然说要接热水(太阳能连着水龙头),然后他接完了,把水龙头拨到最凉的那一边,但是热水还没有放完,我出来洗手,打开水龙头,100°的开水直接浇在手上。
当时人都傻了,一边尖叫一边下楼找冰箱,手只要离开冰箱立刻就像放在火上烤,疼得我像个智障一样嚎啕大哭,吓得我外公要给我抹牙膏酱油盐醋白糖紫药水红药水碘酒(这是准备把我炖了吗)。
第62章 脱身
虽然有各种大的小的事务堆积在一起等待着处理,但奥登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从安塞嘴里摸出来的那个金属片。刚一拿到手里,他就凭借掌心的触感猜出了那是什么——还在费兹捷德的时候,安塞骗他要一起走,结果只留下了这个能投射出影像的铁片。奥登熟练地把铁片往地上一甩,那道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他眼前。
安塞,这个坏透了的小混蛋,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大躺椅上,翘着下巴,不停地撩动着发尖:“直觉告诉我,你会在葬礼之前发现它,唉,结婚这么久,居然连个夫夫之间的暗号都没有,我还是求求那个······四季女神吧,希望陵墓里有逃生通道,不然我还要费力挖洞。好了,废话不多说,目前我应该在前往布拉德利的路上。费兹捷德的举动使我百思不得其解,两种猜测,要么是国王被埃尔加迷住了,性情大变;要么费兹捷德早就灭国了——格雷瑞娅干的。无论是哪一种猜测,当然我个人认为埃尔加还没那么大本事,目前能与马蒂尔达结盟合作的就只剩下布拉德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