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来的很快,齐延刚在内室的上躺下,他就进了门。
“不是已经处理过开始愈合了么,怎么又流血了。早说了不要用力,不然……”
林霰平素心直口快,在他们面前言笑无忌,可这一次却被齐延打断了,“别再说了,只是流了点血而已。”
或者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林霰回头看了沛柔一眼。
齐延便温柔地对沛柔道:“阿霰要替我看伤,你先出去吧。”
“不。”沛柔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了一些,“我要在这里看着。”
齐延还是想叫她出去,温柔地道:“看了该做噩梦了。”
沛柔就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齐延。
他只好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解开。或者是过程中牵动了伤口,他始终是咬着牙的。
沛柔才看到他的伤口。看起来是一处箭伤,之前上过药,缠了纱布。
方才被她这样一推,自然很容易就裂开了,连外衣都泅湿了,原来的纱布自然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触目惊心。
难怪她会觉得他今穿的衣服比平宽大,她靠在他膛上的时候,触觉也有些奇怪,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去想。
她明明都要开始恨他了,此刻见了他的血,见了他苍白的脸色,见他这样虚弱地躺在上,她居然还是不忍得。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受这样的伤的,一定是因为这些争名夺利的事。
林霰替他换完了药,将他用的药物交给沛柔,嘱咐她如何用药。她的神思一下子清明了起来,把他说的都记在心里,送他出了内室的门。
早在林霰替齐延上药的时候,纭便回避了,她毕竟是未嫁之女。如今内室就只剩下沛柔与齐延两个人。
沛柔在齐延边坐下,想伸手去抚他的膛,却又不敢,“这是什么东西伤的?”
“是箭伤,伤在右,避开了五脏六腑,只是一点皮伤,流一点血而已。看着怕人,其实并不妨事。”
都流了这么多血,脸色如纸一般白,还要说自己没事。
“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在郑州的时候,还是这几?”
“郑州。原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同你说好了十五会回来,所以赶了些路,就又有些不好。”
沛柔就垂下眼帘,隐隐有泪意,“你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说,好叫我心疼你。”
“是故意的。不过也是真的。”他牵过她的手,放在他的左前,“若是不能早些见到你,就是这边疼了。”
沛柔又问:“是谁伤的你?你去郑州到底是做什么?”
齐延答她,“是三皇子的人。黄河堤坝年年拨款,年年修整,却还是年年决堤,是张家的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我在工部几个月,手里也拿到了一些东西,能和郑州那边对的上?”
“所以他们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骤然深邃了起来,莫名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沛柔看着齐延,静默了片刻。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她心里其实是很害怕的,可是她抑制不了自己的心魔。
前生她为他流过的血,不会比今他流的更少。
“可是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对吗?”她抬起头,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到答案。
齐延攥住她想要抽开的手,“我有我不说的理由,但我不会永远不说的。”
“若是再动的话,伤口可能又要裂开了。”
沛柔就不敢再动了。
她尽量平静地道:“那好,你有你不说的理由,我也有不相信你的理由。既然你不愿说,勉强也无用。在那之前,便只如朋友一般相处吧。”
“你受了伤,这几我会照顾你的。”
齐延便轻轻笑了笑,只是他流了太多血,看起来实在有些憔悴。“你能不能陪我躺一会儿,我再歇一会儿,就和你一起去建业行宫了。”
沛柔却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伤成这样,还想着去建业行宫?这件事对你来说就那么,缓几都不行?”
她看齐延想开口,干脆利落地制止了他,“不,你不要试图说服我了,我不可能让你去的。”
“圣命不可违。”齐延望着她道:“你不是任的人。”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这样一说,沛柔只觉得心中有无穷无尽的委屈,“齐元放,我这辈子就是任的时候太少了,我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成亲之前我曾经问过你,我和你心中的大业,你选哪一个。我今再问你一次,你如今还是一样的选择么?”
齐延的神色很认真,也带着令沛柔感觉莫名的心疼,“我是因为你才选择大业的。不这样做,不一举把三皇子扳倒,我就没法保全你,保全徐家。”
“如若我今就是想任一回,绝不让你踏出这个门呢?”
她真的很怕他会因为这样的事离开她。她不敢再去想,若是那没入他前的箭再偏几寸,他们的短暂分离,或者就会成为永诀。
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如刀绞。即便他今生还是可能会背叛她,即便他今生还是一直在骗她,和离就好了,她也不会希望他去死的。
齐延靠在上,又让自己坐的更直了些,望着沛柔,就像在欣赏一朵正当好年华的花。
“你不会的。”
第277章 建业
齐延到底还是没有能在当日出门。
沛柔和他谈完话,看着他将林霰让人熬的药喝完,就干脆锁了嘉懿堂正房的门,不是用膳时分,或是送药进来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以齐延的身手,只是这样,自然是关不住他的。但沛柔摆出了这样的架势来,他也只能是苦笑着在内室里休息。
他住在内室里,沛柔就织夏在东边的厢房里给自己铺了床。每日也只有送药过去的时候,才看一眼齐延。
他的膳食都是另做的,多多少少都搁了些补血益气的药材进去,沛柔吃不惯。
他们两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去给家中长辈请安,府中各院自然不会少了打听的人。沛柔便让茵陈一一都回了,只说是沛柔自己身子不适。
这样的理由自然不能令人信服,她干脆就又调了她父亲从前给她的亲卫过来守着院子。只说等她身子好些,会去给家中长辈道歉。
何太夫人或是诚毅侯若有不满,那也只管不满就是了。如今诚毅侯爵位虽复,想要和定国公府比肩,还是在痴人说梦。
到了十月二十一这日,再不往建业行宫去,便显得他们对今上不敬了。尤其是齐延,毕竟今上是特意点了他的名字,要他往建业行宫去述职的。
这一日清早,沛柔便和齐延一起往建业行宫去了。
前一夜她问过林霰,说是齐延这几日休息的不错,伤口在慢慢复原,只要不做太剧烈的运动,譬如快马奔驰,应当都是无事的。
沛柔坐了马车,齐延便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往建业行宫去,至少要走半日。走了一半的路程,沛柔便忍不住掀了车帘,望了齐延一眼,“若是身体受不住,不如还是坐马车吧。”
齐延的脸色已经不再像那一日一样苍白,可到底与康健时不能比。她也忍不住有些心疼。
沛柔自己开了口,齐延从善如流,当即便挥手让车队停下,翻身下了马,上了沛柔的马车。
这几日他们虽共处一室,可沛柔待他实在很冷淡,除了叫他喝药,几乎没有同他说别的话。
如今能共乘一辆马车,总归有机会多与她说几句话。
谁知沛柔却还是没有理会他,带着纭春下了马车,让护卫给纭春找了一匹马,她自己则骑了齐延的那匹飞隼,换了她骑马跟在齐延的马车身边。
若是好马,一般都是有脾气的,只认自己的主人。
齐延的飞隼像通人性似的,换了沛柔来骑着它,也还是一副很温驯的样子。倒是比它的主人可爱些。
沛柔的性子上来,齐延也是无法,就这样一路无言的往建业行宫走,快抵达时才重又换了回来。
行宫的规矩,其实与宫中差不多,沛柔才进了宫门,便有小内侍迎出来,领着她和齐延往为他们准备的宫室走。
这一间宫室并不算太大,内里却装饰的很华丽,沛柔心中有几分满意。
正要叫人再搬张贵妃榻进来,她晚上能睡时,就有一个东宫的紫衣内侍笑着进了门,来给她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