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霓云站在她面前面目狰狞,她说她父亲在外为官向来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和治下的官员有过多的交流,更别说收受贿赂,是她的父亲陷害了他。
何霓云的父亲是如何为官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那之后,何家才真正失去了数十年的积累,全家发回原籍,又成了平民之家。
也正是因为这样,何太夫人才借口要为她找一门好亲事,把她留在了诚毅侯府里,最终成了她和齐延之间永远无法拔除的一根刺,让她最终对他们的婚姻绝望。
不管怎么说,齐淑妃是早早就不中用了的,甚至提起她只能令皇帝厌恶。
可何阁老却仍然是今上的肱骨之臣,也是实实在在的支持后来由皇后抚养的三皇子。
难道今上前生有重立太子之意?所以才要让父亲把何阁老的儿子参倒,消除何家在朝堂上剩余的影响力,从而把被废过一次的六皇子重新扶到太子之位上。
她还在出神,就见寒客从院外归来,笑着给太夫人行礼,“因为您前几日这个时辰都去园子里瑶芳坞探望三小姐,二太太刚才就着人来问您今日过不过去。”
太夫人就道:“你去给二太太回话,就说我这里有客,晚半个时辰过去。”
都说长辈去探病恐怕会折了小辈的福寿,太夫人虽然不信这个,可松鹤堂里诸人她日常使唤的也有不少并未出过痘,因此这几日她们是并没有去探病的。
寒客这样说,想必是太夫人起了逐客之意了。
听话听音,何太夫人到底也是富贵乡里浸淫的久的人了,自然也会看眼色,不过是有时候倚老卖老罢了。
就笑着站起身来,“今日出门也久了,再不回去家中小辈恐怕要笑话我人老了玩心还这样重。”
将身后的丫鬟唤到身边,“上元那日已经是失礼,今日特将小辈们的见面礼补上,另有礼品酬谢大侄子仗义相助之谊,望妹妹不要嫌弃简薄。”
或者是因为之前不知道沛柔的存在,礼物备的少了,她还临时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镯子递给了沛柔。
沛柔见太夫人微笑点头,便笑着上前接过道了谢。
太夫人站起来预备送客:“老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们两家也是几辈子的交情了,不过是这几年走动的少了,小辈们才互相都不认识。”
陆嬷嬷就接过了礼物,又让松鹤堂的小丫头奉上了回礼。
“贵府的儿孙皆成器,世子更是年纪轻轻已经在西北战场保家卫国,老姐姐的福气真是令人称羡。”
沛柔也站在太夫人身后送客,她只觉得何太夫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息,而后听她笑道:“妹妹也放宽心,贵府的三姐儿定然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咱们老姐妹下回再一起说话。”
好不容易送走了何太夫人,沛柔心里正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什么事情也未发生的今生,她也仍然非常不喜欢这位太夫人,在她面前总是觉得不自在。
正欲回头往院里走,就见太夫人笑盈盈的望着她:“沛丫头,走吧,和祖母一起进园子里去看看你三姐姐。”
又回头向身后众丫鬟道:“我和五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就回来,我这里不要人跟着,各忙各的去吧。”
沛柔只好搀了太夫人,往熙和园的方向去。
瑶芳坞在熙和园东北,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门外有水车,周围遍植白色香花。离二房柏济堂最近,往南走就是秾芳阁和翠萼楼。
才进了园子,太夫人便道:“沛姐儿,方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沛柔以为太夫人会专心和何太夫人谈话,却没想到她还注意着自己的表现。
“倒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和何太夫人这样的人说话太没意思。”
沛柔只专心注意着脚下的路,“祖母不知道,那日在焰火表演之前爹就已经帮忙找到了他们家的孙少爷,可一直等焰火表演都结束了,也没见他们有走的意思。”
“我瞧见他们家大点的那个孙少爷因为自己的祖母这样做事,脸都羞红了。”
太夫人就道:“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一双眼睛太浅。所以京城里真正自恃身份的人都不愿意多与她交往,后来她也就渐渐的不大出来走动了。”
“只是这几年三皇子逐渐大了,宫里齐淑妃又得宠,不免就连他们家的心也给撑大了。”
她见沛柔一直仔细的听着,一时也有了谈兴,“今日何太夫人来府里,你瞧出她是来做什么的了没有?”
沛柔就用小儿语气道:“不是来给我们补上见面礼么?”
太夫人笑着点她的鼻子:“别给我打马虎眼,心眼耍到你祖母头上了。”
沛柔就笑笑,试探着道:“我听见何太夫人好几次提起了三姐姐,又提到三姐姐和他们家的孙少爷相处的好,他们家不会是打起了三姐姐的主意了吧。”
“这小人儿,也太聪明了些。”
太夫人就拍了拍她的手,“那日的情形到底怎么样来的?”
沛柔道:“那日三姐姐刚被二叔父夫妻和大姐姐训完,哪有心情和人寒暄,何太夫人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太夫人有了一点沉思之色,“他们家的老侯爷年轻时的确是个人物,你祖父赞他‘多谋善断,有不世之略’。”
“这一代的侯爷我并不相熟,从他在西北战场的表现来看,只能说是平平。倒是她们家那个淑妃,在今上面前能有如今的地位,确实不可小觑。”
她话锋一转,“可淑妃也终究是女儿身,将来要支应门庭,靠的还是男子。所以说娶妇娶贤,家中主持中馈的妇人,其实能影响到一家子将来的命运。”
“以老侯爷的谋略手腕,若是能娶一个更相配些的夫人,他的子孙可不会只有如今的成就。”
前生齐延倒是被说过像他的祖父,可那时候他越有能力,沛柔也就越恨他。
她其实很想问问太夫人,如今徐家的这些媳妇可算贤妇?
可她终究是不能问的,她方才说的话已经足够让太夫人吃惊了,小孩子太过聪明,只怕太夫人反而要害怕。
太夫人或许自己也没有发现她说的话对于孩子来说已经是过于深奥了,沛柔就仰起脸问太夫人:“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何太夫人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太夫人看着她天真的脸,有些促狭的笑了笑,“等回去看看她送过来的礼物是什么就知道了。”
瑶芳坞已经在眼前,祖孙二人就停了话头,准备进去探病。
第24章 探病
等进了瑶芳坞,一时只觉得四处都寂寥无声。院中并不见有人,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焚烧药草的气息。
昨日太夫人曾经请了给海柔看病的黄太医进松鹤堂说话,仔细地问了海柔的情况,得知海柔的水痘原本就不严重,如今已经尽退,只是还需要时间等复原罢了。
可等进了屋子,却见海柔睡在西厢房的一张花梨木雕花床上,整个人埋在素面的被子里,只一张小脸露在外头,瞧着分外可怜。
常氏坐在床边的一个石青色绣如意纹绣墩上,拿着药碗喂女儿吃药。
因为只是临时养病的居所,室内并未着意装饰,就显得屋宇阔大,身在其中的人越发渺小。
常氏并未发觉太夫人和沛柔的到来,还是折蕙轻轻地扯了扯常氏的衣袖。
常氏回头见了太夫人和沛柔,就将药碗递给了折蕙,起身给太夫人行礼:“娘今日怎么过来了,该提前给媳妇报个信才是。海姐儿这几日病着,太医嘱咐了不好见风,室内的气息有些不好。”
太夫人见她脸色倒比床上的海柔还差些,不免心下也有些怜惜。
“不妨事。只是过来看看海姐儿好些了没有。我瞧你的样子这几日应当都没有好好歇息吧?我在这看着海姐儿,你回柏济堂歇会儿,晚间再过来。”
常氏就低了头:“怎么能麻烦娘在这照顾海姐儿,媳妇也太拿大了些。况且海姐儿这丫头病成这样还不老实,一碗药倒能折腾的只剩半碗,媳妇实在是不放心。”
太夫人见此也不好勉强,上前携了沛柔的手在常氏方才坐的绣墩上坐下。
海柔就低低的唤了声:“祖母。五妹妹。”
沛柔对着她点了点头。
太夫人仔细相了相海柔的面色,又伸手探了探额温,见她虽然还有些病色,精神却好,料想应当是并不会有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