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儿吧?”

李清宁站在走廊另一头,伸头看着仰头看天看的如同石像一般的简如慧,实在忍不住,关切道。

“没事儿,星星真多。”简如慧转头看向李清宁。

“嗯,蜀地的星空比中原的好看。”

李清宁犹豫了下,往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简如慧,觉得不大合适,退后几步,还是居高临下,不大合适。

李清宁左右看了看,干脆坐到了地上,这样就不是居高临下,好多了。

简如慧看着李清宁进进退退,再坐到地上,又往后挪了挪,颇有几分稀奇,“你这是?”

“刚才我站的太高。”

李清宁高举手比划了下。

“我小时候,虽说长的不高,可是长个长得早,八九岁的时候,就长个差不多了,我们几个伴读,就数我最高,比太子还早半个头。

有一回,我阿爹看到太子仰着头跟我说话,就教训我,说我不懂事,怎么能让太子仰着头跟我说话呢?我应该找个低的地方站,或是曲膝弯腰什么的。

我要是站着,你仰头仰的难受。”

“我又不是太子。”简如慧忍不住露出丝笑意。

“不是,我不会说话,你累了一天了,再让你仰着头,脖子难受,再说,我也累了,正好想坐着。”李清宁有几分尴尬,他一向不怎么会说话。

“你是荣安王妃的哥哥?”简如慧看出了李清宁的尴尬,岔开了话题。

“这个……”李清宁唉了一声,“是哥哥,不过有愧。”

“嗯?”简如慧疑惑的看着李清宁。

“王妃的身世,你肯定知道。她刚回到我们家,从我太婆,到……所有人吧,对她都不好,我也是。

现在,人家见了我,都敬我是王妃的哥哥,实在有愧。”

李清宁再次唉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王妃回到你们府上前,那不是你的错,之后,你必定有你的难处,以后尽到哥哥的本份就好了。”简如慧宽解道。

“是,霍三也这么说,霍三还说,我这哥哥当的好不好,在心不在事,霍三比我聪明。可话是这么说……你说的是,过往已过,只能看以后了。”

李清宁说到一半,转了口风。

“你多大到太子身边伴读的?”简如慧转了话题。

“五岁。当时一共挑了三个伴读,我和霍三,还有王相的孙子王家三郎,”

李清宁顿了顿,解释了一句:

“我二妹妹嫁给了王三郎。我们三个中间,论学问王三郎最好,论功夫霍三最好。”

“王家人学问都好。霍三爷是霍帅幼子,功夫自然不差。我听翁翁说起过你父亲,悍勇难得,你们兄弟几个,都不随他么?”

“我大哥挺像我阿爹的,大哥生下来那些年,我阿娘一直跟在阿爹身边,大哥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听太婆说,大哥是拎着刀学走路的。

我二哥生在军营,不过二哥早产,我阿娘没敢带在身边,让人把他送到了太婆身边,我也是生在军营,我们家就我三妹妹是生在京城宅子里的。

不过,”

李清宁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

“三妹妹只比王妃大半岁,之后,阿爹就不让阿娘再跟在身边,阿娘也不愿意再跟过去,那时候就大哥大了,能跟着阿爹行军打仗了,我和二哥,还有三个妹妹,都是在京城宅子里长大的。

我们家,你该知道,市井人家,我太婆当年为了活命,什么都干过。我们家没有规矩,也没什么底蕴,照太婆的话说,不知道怎么养孩子,就知道个吃饱穿暖,所以,我们家孩子,除了我大哥,都不怎么有出息。”

“这一阵子,你跟着荣安王处理政务,都夸你处置得当,怎么能说没出息?”

简如慧打量着李清宁。

“唉,这个。”

李清宁笑的有点儿尴尬。

“我和霍三刚开始跟着太子爷打理杂事时,也是人人夸奖,太子爷教训我和霍三,说这夸奖,不是因为我俩做得好,而是因为我们是太子身边的人,不得不夸,其实不是夸奖,是讨好。

这会儿,这个夸,和跟在太子爷身边的夸奖,都是一样,不是我做得好,而是,我在这个位置上。

不能当真的。”

“你能明白这些,极难得了。”简如慧再次打量李清宁。

“我是个笨人。”李清宁叹了口气。

这个笨字,最近一阵子,霍三一天里最少最少也要说上十回八回。

“你不笨。”简如慧侧头看着李清宁,“你成亲了吗?订好亲了?”

“还没有,没成亲也没订亲。我是个笨人,长得又丑。”李清宁指了指自己的脸。

简如慧想笑又忍住了。

“那你家里,有看中的人家了?”

“我太婆看中了霍三的妹妹,不过霍三阿娘没看上我,霍三妹妹也没看上我,我不是没看上她,我是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就象我三妹妹那样。”

李清宁仔细看了看简如慧。

“是太子让你来蜀中的吗?”简如慧迎上李清宁的目光,李清宁急忙避开。

“嗯,说是让我跟过来保护王妃,其实。”

李清宁摊开手,一脸干笑。

“安小五常说,王妃该姓安,说这话,是因为王妃很厉害,王爷更厉害,真有点什么事儿,我觉得是王妃保护我。”

“你说的这些,太子知道吗?”

“太子知道,哪有太子不知道?他精明得很,霍三说……”

李清宁的话戛然而止。

“说什么?”简如慧侧头看着李清宁,追问道。

“说,”李清宁顿了顿,“说是,那个,我不是没成亲,也没订亲么,我跟过来,又是打着王妃的哥哥的旗号,霍三说……”

“是想让你娶我的?”简如慧接话道。

“不是……不是不是!是……”

李清宁被简如慧这干脆直接的一句,说的狼狈不堪。

“是霍三胡说,我没……我长得太丑,人又笨,你别往心里去,霍三这个人,最喜欢胡说八道。”

“翁翁入土之后,我大伯只怕就……”

简如慧的话顿住,片刻,才喉咙微哽的接着道:

“就算活着,只怕我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我阿爹阿娘都病着,是真病了,我阿娘心气很高,却没什么见识,我阿爹,也没什么见识。

大嫂是阿娘挑的,性子柔顺,从不自作主张,小侄子才一周半,刚刚学会走路。

二嫂也是阿娘挑的,人很好,再有十来天,就该临盆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原本打算留在家里,照顾阿爹阿娘,照顾侄子侄女,可是,”

简如慧仰头看着星空,片刻,才接着道:

“要是没有婆家支撑,我一个人,支撑不起以后的简家。”

“你要是不嫌我丑,我……”

李清宁看着简如慧,一句话没说完,喉咙哽住,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不丑,挺好看的。”简如慧看着李清宁,认真道。

“以后,我和你一起支撑简家,你放心。”李清宁神情郑重。

……………………

简相的墓地,是他自己择定的,在清虚观后面一座小山的半山坡,背对着成都城,远眺青城山。

墓地的修建,也是简相自己看着,早就修建好的,墓室清爽简单,只容一具棺椁而已,墓前没有享堂,也没有墓道,连块碑石都没有。

简明锐看着简相的棺椁掩埋入土,让人移了灌木草树种好,借居在清虚观,每天过去浇水查看。

谢泽和王相等人忙着蜀地的军事政务,忙的几乎日夜不闲。

简如琦的媳妇生了个女儿,李苒和王舲每天过去,帮简如慧打理诸事。

李苒在家务庶务上几乎一窍不通,每天过去一趟,不过是显示重视罢了,诸般事务,都由王舲帮忙打理。

简相墓地一带灌木草树长出新叶,重新焕发出生机时,秋天过尽,又一个冬天来临。

十月初九日是李苒的生辰,不过,知道她生辰的人极少,就连李清宁,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她的生辰大约是在秋末冬初。

谢泽和李苒都不打算庆贺什么生辰,一来,两人都厌烦庆生那样的热闹,二来,眼下的情形,这样的大庆贺,只是平添了事端。

初九一早,李苒刚从简府回来,谢泽就让人送了张请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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