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今天走運不用插花,為了迎接上級檢查,管教昨天晚上進來開會了,要求所有在押人犯都必須在三天之內熟背《行為規範》,所以包括今天在內將有三天時間不用插花了。你說你是不是很走運?」楊凡隨即壓低聲調問道:「這裡插花是不是非常辛苦?」張平安答道:「以後你就知道了,任務重得很哩!」就在楊凡儘可能多地了解一些倉內的情況時,突然倉內爆發出的陣陣笑鬧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李燕你現在正做啥?」這是崔虎的聲音。此刻他站立在一個塑料水桶上整個身體緊貼着風場東牆對着隔壁倉正興奮地叫喊着。這個平時凶神惡殺的人,此刻卻變成為頑皮的小男孩一般。
「我不是已告訴了你我正在沖涼嗎,你想不想過來與我一道沖涼?嘻嘻。」從東邊隔壁倉內傳過來一名女人嬌滴滴的聲音。
「你這不是在刺激我嗎!真要命,你洗到哪兒啦?要不要讓我替你按摩一番,挺舒服的,保證你要了還想要。」崔虎說。
「虎哥,你很想知道嗎,但是我不告訴你,看你能奈我何?嘻嘻。」那女人又說。
「燕妹,你真壞啊!我恨不得馬上過去狠狠地修理修理你,大戰三百餘回合,看誰厲害過誰!」崔虎已經發狂了,猶如一頭髮情的公牛一般。
「崔虎哥,别怕,我支持你!」「崔虎,別丟咱們的臉!」「虎哥厲害,哈哈!」眾人們也一個勁地鼓動着,叫喊着。不少人笑得滿面春風、眼淚汪汪。尤是那個崔虎更是已經忘乎所以,完全忘記了自己仍在看守所接受嚴格監管。正當他忘情地又叫又喊時,也許是用力過猛將腳下的水桶踏個稀爛,同時他自己也重重地倒在了水泥地上。於是,又引發眾人的一陣笑喊聲。
「燕妹,我的寶貝,你洗完了沒有?我受不了啦!你肯答應我麼?」崔虎激情難消地隨手又拿了他人的一隻新水桶站上去繼續他的打情罵俏遊戲。
「虎哥,我怎會不呢,老實告訴你知吧,『小妹妹』正渴望着,你過來呀。嘻嘻。」那女人嬌聲回應道。
正當眾人又叫又喊時,有一名管教正從倉頂平台巡邏經過,從下面看不到那管教模樣,只聽見管教嚴厲喝道:「他媽的又在『打電話』(註:這是看守所里的特殊用語,意指倉與倉之間人犯和人犯透過牆壁喊話),進到倉里去,再這樣看我怎樣收拾你們,真他媽的屢教不改!」
進倉以後,楊凡見眾人個個神采飛揚,餘興未消,一掃白天人人無精打采的氣象。楊凡心想大概這也算是裡面人的一種獨特的生存之道吧。想到此,他把自己這幾天因遭遇驚天變故而倍感不快的心情暫時擱到了一邊,抱着得過且過、趁機行樂的態度,也與身旁的人邊看電視邊聊起天來。
通過與人閒談,楊凡已知道如果沒有插花勞動的話,倉內在押人犯可在七點到十一點之間由輔導員組織眾人收看電視節目。晚上十一點聽到就寢鈴聲必須立即開鋪睡覺。為了便於監管,倉內整晚必須亮燈,同時,輔導員必須安排倉內人犯以二人為一組、每兩小時為一班整晚輪流值班。楊凡由於屬新人今晚同張平安一組被排在午夜後的一點到三點值班。
凌晨一點整,楊凡和張平安準時被值上一班的人叫醒,楊凡知道自己要值夜班了,於是迅速穿好衣服坐在自己睡覺時的位置上。張平安這時也已做好值班準備。楊張二人雖互為鄰鋪位,但實際上他人們倆相距不到一米。這是楊凡在看守所生活的第一個夜晚,他再次環視倉內,只見除睡在大床上的十二人有點像正常睡覺樣子外,其餘基本上是人靠人處於半躺狀態,整個倉內到處都躺着橫七豎八的人,再也看不到半點水泥地面了。然而,環境雖如此,但似乎每一個人都睡的很投入。
由於楊凡同張平安靠得很近,同時楊凡也想儘快地多了解些倉內及看守所內的情況,趁此機會,楊凡主動地與張平安低聲地攀談起來,為了表示熱情,他還拿出秘密帶進倉內的唯一一包「555」牌香煙,遞給張平安一支的同時也為自己點燃了一支。
「你不知道這裡好黑暗的,我家在鄉下兄妹多又是家中老大,平時家裡是不可能有錢寄給我用的。而這裡做什麼都要錢,難啊!」張平安說。
「蹲看守所還要家裡給錢嗎!」楊凡故意追問。
「當然要錢,你如果家中經常沒有錢寄來,那麼單受那個輔導員和他那幫馬仔的氣就夠你受了」張平安又說。
「輔導員他們能怎麼樣?」楊凡接着又問。
「嘿!怎麼樣,你要是沒有錢孝敬他們的話,他們會變着法子來整你的。」張平安又說。
「在這裡大家吃的是官家的飯,又都是在押的人員,個個都自身難保,他們又能整你什麼呢?」楊凡繼續詢問道。
「你不知道,昆哥是因倒賣外匯被判刑九年後留所服刑的。他身邊那些人多半都是搞打砸搶出身的,他們跟着昆哥可以混到吃的喝的,而昆哥也可以利用這些人去強迫大家聽他的。他這樣做既可以達到領導全倉在押人員的目的,又能從中撈到不少好處。」張平安接着用手指了指昆哥以極低的聲音說,「他一個月下來所收受的錢財恐怕比在外面時賺的還要多。」
「你可以不給他錢嘛,他能怎樣?」楊凡又說。
「這就是為什麼我剛才說這裡好黑暗的原因了,你家中如果有錢送來,
用以兌換菜票的收據已先被昆哥他們拿走了,購物時也是由他們統一向管教申請,到時他們想給你多少就給多少,不給你也沒有話說。你要是敢向他們要回你的錢,他們可能會打你,同時還會變着法子整你,比如罰你天天洗廁所、睡廁所,為大家洗碗,開飯時每次把你排在最後一個盛飯,那樣的話,你不要說吃到菜就是想吃飽飯都很難了。還有,他們會利用你平時言行中一時失誤抓住後無限上綱,罰你長時間下跪或蹲在風場太陽下也可能是暴雨中。不僅如此,他們還會理直氣壯地向本排警長或管教報告,說你不服從輔導員的管理,不遵守《行為規範》。先入為主,從而你不僅吃盡苦頭,而且會在警長或管教心目中留下個不良印象。總之,告訴你吧,在這種地方一切為了生存,能活下去就是勝利,其他都是身外之物不要看得太重了。」張平安回答。
「倉內的這種事,難道管教他們不知道嗎?」楊凡又問。
「怎會不知道?不過也只能開個眼閉個眼罷了。對這裡的管教來說,最重要的是倉內不死人、不逃脫,他們就算盡職完成任務了。」張平安答道。
「嘿!張平安,楊凡!你們兩個值班就值班不要講話,知道嗎!」就在張平安與楊凡談意正濃時,一名值班管教站在倉頂平台上透過鐵窗以嚴厲的口吻警告他們倆。
「剛才說話的是吳管教,聽不少人說吳管教這個人心地比較善良,從不打罵在押人犯,而且如果你有什麼緊要事需要寫信告訴家裡的話,求他幫忙一般都能行」待吳管教走後張平安繼續說。
「這位吳管教過去是幹什麼的?」楊凡有些好奇地問。
「具體不太清楚,聽說他過去在部隊時當過營長,轉業後還當過一個派出所的副所長,據說是因不知犯了什麼錯誤後才被調到看守所當管教的。」張平安答道。
「這裡的管教經常打人嗎?」楊凡再問。
「也不能說經常,但打人是有的。我聽說我們倉的崔虎就挨過高警長几次打。對了,你要記住,高警長打人是出了名的,而且打起人來狠的緊,發起火來動不動就用皮帶抽或用電棍電人。所以,凡是高警長當班大家都是非常小心的。」張平安還進一步壓低聲音說,「我們排這個高警長還很貪哩,不過,你要是有錢的話還是容易擺平他的。」
通過同張平安聊天,不覺時間已到。他們照例叫醒下一班值班人後,又繼續半躺半靠着睡起覺來。然而,此刻的楊凡雖然也閉上了眼睛,但剛才張平安所講的內容令他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凌晨五點左右,才慢慢地進入睡鄉。
上午八點整,一聲鈴響把大夥兒從睡夢中驚醒,全倉人迅速坐起穿好衣服、折好被子並各自整理乾淨自己的空間。然後,大家分批去到風場刷牙洗臉。八點半,全倉在押人犯由輔導員組織在大床西面人行走道兩側坐成兩列背誦《行為規範》全文。據輔導員說,五十歲以上者可以只背誦《行為規範》三字訣,而不必背誦《行為規範》條文的全文。整個過程是由輔導員先念第一句再喊一、二、三,大夥就順着或背或念下文。這個時候,當班管教常常會逐倉巡視一遍。如果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