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沉默半响。
“……过两天科举结果就该出了吧。”凌阳转移话题。
“是啊。也不知道今年的状元又是谁。”慕清接过她的话。
凌阳眯起眼回忆:“当年你可厉害了。人称玉面状元郎啊,定北侯世子。”
当年穆清的琴棋书画可谓样样名动天下,不少达官贵人不昔一掷千金,希望得到他的真迹。
穆清虽一直谦和有礼,但那时年少,难免傲骨外露,不愿自己的作品被铜臭所玷。好在他身份摆在那里,倒也没人敢真的逼着他。
穆清听了凌阳的话也笑笑,没有没尾地说了句:“今年……雨水多,天变得也快,安安小心点,尽量别出门。”
凌阳心下疑惑,点点头。“对了,近日朝中都在议论,说你成了太子的……”凌阳话未尽,话中深意不言而喻。如今局势开始紧张,谁知道这府内有没有哪个杂碎的耳目。
凌阳自小生于宫闱之中,皇后又去的早,很多事儿,她都懂。
穆清懂她的意思,那些眼线若非他想,断靠近不了暖玉楼。但他还是沉吟片刻:“安安,暂时不好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凌阳无奈摇头:“随你。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身上似乎隐藏了太多不可说……也罢,总归他不会害她。凌阳不禁感叹自己心态好,虽说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穆清也没想到凌阳这么好说话,还以为她在生气:“安安,我……”
凌阳看着他,干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胡乱揉了揉穆清的脑袋。
他的头发好软……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好。
穆清平时在府里只用一根白玉簪轻轻绾着,这会儿被凌阳一揉,乱糟糟的。
不过配上穆清的脸……还是好看。凌阳不自觉肤浅地想。嗯,肤浅一回吧。
离修忽然闪进来,破坏了气氛。穆清的嘴角难得绷了绷。离修在穆清耳畔轻语。穆清思索片刻:“也好。他自己送上门,我只好用着了。”
凌阳见状挑眉,穆清扭头对凌阳说:“礼部尚书的女儿李小姐……又来了。”
“……”
“安安,你别多心。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穆清解释。
凌阳点头,她能给的,是足够的信任。让穆清无论何时,起码后背,是安全的。
穆清摸摸自己被凌阳揉乱的头发,说道:“不知安安可愿为我束发”
凌阳扶额,穆清越发会得寸进尺了。自从同意他叫“安安”以后,他就每天叫个没完……
说起来,上次莫狐狸走后,两人心照不宣,倒是都没有提起莫离。
凌阳想想那劳什子李小姐,也是怪烦心,挥挥手:“世子殿下自便。”
穆清见状不强迫,却也没有动头发。凌阳有些不解,穆清一贯注重仪表礼节。
*
穆清和凌阳一起来到府中前厅,凌阳不禁感叹,以往自己这前厅几乎无客,如今按这个速度……恐怕再过一阵椅子不用擦都能锃亮。
珠云已经在了,看到凌阳使了个眼色。
“臣女参见世子,公主。”李小姐俯身。
凌阳也不在礼节上为难她,说道:“免礼,起来吧。”
李小姐娇滴滴应了声,便在穆清旁边落座。凌阳也坐下。
“今日前来叨扰……是家父听闻世子有旧疾,便差我带了些补品来。小表心意。”
凌阳听了看了眼穆清身后的离修,离修抿唇。凌阳了然。穆清放出去的消息。
穆清咳嗽两声:“请小姐代我多谢令尊。近日科举结果快出了,令尊一定很忙,百忙之中还惦记着清,清不胜感激。”不就是场面话,谁不会。
闻言李小姐嘴角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随后掩面笑道:“是呢,最近家父可是忙得焦头烂额,晚膳都好几次忘了用。”
穆清状似不经意地捋了捋头发。
李小姐正想转移话题:“不知可是惊扰了世子休息……”说罢意有所指地看着穆清乱糟糟的头发。
穆清放下手,眼里舀起笑意,很醉人,与凌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说道:“小姐不必担心,清早已起……只是安安调皮。”
“安……安”李小姐被穆清的笑晃到。在看穆清的眼神所向,明白了。这叫的是凌阳公主。她不禁有些嫉妒地瞟了凌阳一眼。
凌阳:“……”
好在李小姐没耗太长时间。等她一走,凌阳立刻恢复平时的坐姿,微斜在椅子上,
说:“这过两天,京城就要传遍了吧,李小姐与世子心怡相投,奈何凌阳公主相阻。”
穆清被他调侃也不恼,说道:“我只与你心意相投。”看着凌阳猝不及防的样子,穆清到底没再逗她:“恐怕传出的是——太子麾下礼部尚书之女与定北侯世子即将……”
这称呼一变,两人都懂。
恐怕是礼部尚书听到朝中风声,知道太子欲拉拢穆清,便用自己的女儿打头阵,既不太刻意,又能在太子面前讨个好。
穆清摇摇头笑了:“聪明人很多。”剩下的,也没再说。
……
没过几天,科举结果便出来了。状元、榜眼、探花。皆出自世家,若说往年这也没什么,青云国还未曾有殿试。
可今年,不知为何,圣上在面见他们三个人时,难得心情好,随意应景出了几道题。
结果,这三人竟只有探花答出来了,剩下两个支支吾吾,一副草包模样。
圣上疑惑,便着御前的曹公公,直接去礼部调出考生的当场试卷。这一看,龙颜大怒,直接摔坏了今年新制的青花瓷杯。
曹公公小心看了看,这状元交的,竟是白卷。而在细细一查,这榜眼更了不得,全场和他雷同的卷子竟多达十一份,全是兴修水利的主题,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这些人里为什么只有他成了榜眼,看看他足尖镶嵌的夜明珠,也能猜到一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帝当即先罢免了礼部尚书的职位,将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再将这“白卷状元郎”一并关了去。又将十几份雷同卷作者全部召见,一一盘查。
这打了世家一个措手不及,这状元郎,正是皇上的弟弟齐王的儿子。齐王一直是个中庸性子,在朝中也没有拉帮结派,功绩平平。人缘不错。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而这榜眼,则是工部尚书之子。
……
最呆愣的莫过于探花,前三甲只有他幸免。他处于一种呆滞直至回到府中,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他一回家,正要报喜,却看到他父亲的戒尺都准备好了,一见他,
大喝:“孽障!你竟敢徇私舞弊,干出这等败坏家风的事!我今天非打死你才能向列祖列宗交待!”
这位撸起袖子要大人的中年男子,正是神威将军——郑啸,定北侯当年的部下。而这探花郎,是他的独苗——郑其良。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先听阿良解释吧。”一声女音传来,是郑其良的妻子——纪兰兰,也是凌阳的闺中密友。
“父亲,你听我解释!”郑其良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解释。
说起来也是一桩奇缘,当初这郑其良仗着自己是自家老头子的独苗,又是老来得子,不学无术,愁白了郑啸的头发。
直到遇见纪兰兰,一见钟情,可人家是书香世家,哪瞧得上他。无奈,他只好“从良”,天天拿着各种经书去文书院请教,终于打动了他的老丈人,也就是纪兰兰的父亲。在这个过程中,也收获了美人的心。
按纪兰兰对凌阳说的:“这傻子,没坏心眼,人也实诚。就是爱闹了点。”
所以今天刚一听到科举出事了,纪兰兰觉得,应该和郑其良没关系。
经过一番连笔划带发誓的解释,郑啸总算信了。“臭小子,算你有点儿出息。”郑啸拍拍他的肩膀。
郑其良撇撇嘴:“还是我们兰兰好,相信我。不像你这个老古板……”剩下的话,在郑啸的怒目下咽了回去。
纪兰兰赶忙打圆场:“快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
凌阳听到这事儿的时候,还和穆清在暖玉楼用午膳。珠云告诉她后,她不禁抬头看着穆清,想看出点儿什么。
穆清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说道:“安安想问什么便问吧。”
凌阳想了想:“三皇子做的。”毕竟朝中都知道礼部尚书是太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