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倒是活络起来,只是穆清看着这一幕,一贯挂着笑的嘴角,绷直了。
离修清了清嗓子,凌阳反应过来,看着穆清:“你……没事了吧,是我不好,没记得今儿是十五。”
莫离暗暗翻了个白眼,穆清却弯弯眼。
“安……凌阳,别担心。我没事的”穆清柔声说。
凌阳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偏过头小声说:“习惯叫‘安安’就叫吧。”
穆清的眼睛立刻闪起了小星星:“嗯,安安。”
莫离很煞风景地说:“还喝汤吗清、清。”
“清清”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配上略低的嗓音。
离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端汤的碗抖了抖。
穆清不自然地动动脖子。
珠云在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随后在离修的怒目下闭了嘴。
凌阳也晃晃脑袋。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那些烦心事,明天再思量吧,明天吧。
蛟龙浅匿隐沧波
穆清喝下莫离熬的汤,也不吝惜赞美:“莫公子的手艺,当真极佳。多谢公子了。”
莫离摆摆手,说道:“不谢不谢,反正也不是为了你做的。”
“……”
“娇娇,你去拿件披风来,我冷。”莫离忽然扭头对凌阳说。
凌阳深深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好。我懂。”
不就是支开她吗,这么敷衍的借口。
“不许欺负他。”凌阳小声在莫离耳畔说了一句,便轻步带着珠云离开。
凌阳走后,莫离收起笑容,抚了抚扇子,站起身。环顾穆清的寝室,右手持扇,虚点着。
“这傻丫头还真是舍得,瞧瞧,浸了药汁的苏绣枕,暖玉温床。”莫离转了个身:“连这墙壁都是冬暖夏凉,千金难求一寸。还有……”莫离忽然不说了。偏头看着他:“我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件,都是她的心意。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洋洋得意。”
莫离眼神凌厉,昔日总含三分春色,吊儿郎当的桃花眼如今幽深:“我是想让你想清楚,你到底配不配。”
穆清垂垂眼帘,复又抬起。嘴角还是弯着,眼睛里除温和外,多了些别的东西。“莫少主放心,我自会与安安好好的,不辜负您一番心意。”
莫离一时无言。觉得这男人像一潭泉,温润平和,能包容万物似的,一拳下去,他也不会痛一样。深不见底,却又……清澈明朗。很矛盾,却又很合适,仿佛他生来便应如此,旁人仿不来。
“算了,随她开心吧。”莫离摇开折扇,“以前的事儿可以翻篇,不过你记住,如果她再因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我莫离这条命,也就跟你耗上了。”
放完“狠话”莫离还是浑身舒爽的,又勾起唇角,变回那个风流倜傥的莫狐狸。
……
凌阳知道莫离和穆清自是有话要说,便在自己的主楼待了好一会儿,可还是有点不安,便问珠云:“你说……穆清会不会被欺负呀,莫狐狸的嘴,从来不饶人的。”
珠云掩唇轻笑,说道:“公主,奴婢觉得您多虑了。世子他当年与八位异国使者论道,不曾红半分脸,彬彬有礼,却说得他们哑口无言。大扬我国威,成一段佳话。”
珠云想了想,还是说:“世子他……只是在您面前,才会显得不善言辞……因为他心悦您啊。”
凌阳的脸有些发烫:“你近来越发能说会道了。不过的确……他虽然为谦谦公子,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时间差不多了,拿上披风,去找他吧。”
珠云应了声“是”挽好披风跟在后面。
……
凌阳到的时候,那两人之间的硝烟已经散了。凌阳仔细瞧着他们的脸色,也没看出什么。还是松了一口气。
“行了,眼睛都离体了。”莫离打趣凌阳,“得了,小绵羊,我先走了,改日……再约吧。”
莫离把“约”字拉长,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做什么。
凌阳挥挥手“走吧走吧。碍眼。”
莫离从怀中摸出玄铁:“没良心,好了我走了,谢谢你的礼物啊。”
穆清抬眼,看到莫离颇具炫耀的看了他一眼。唔……礼物。
等穆清的身影彻底消失,凌阳对离修说:“给他拿莫狐狸带来的药吧。应是已经熬好,也是时辰了。”
离修点头,飞身离开,不多时便把药拿来。
穆清看着黑乎乎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离修把药离的老远:“这是□□吧……”
凌阳扇扇鼻子:“良药苦口。诺,赶紧喝了。”
穆清听了,没有动作。一双黑曜石般的墨眸盯着凌阳,暗示……很明确。
凌阳刚要拒绝,就听穆清两声咳嗽,又想到刚才他发病的模样,心也软下来。接过离修的碗,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吹说:“喝吧。”
穆清有些不敢相信,愣愣喝着。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很快一碗药见了底。凌阳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糖果:“给你啦,下次我再带蜜饯来。”说完笑容明媚地看着穆清,示意他吃掉。
穆清看着糖,傻傻地笑。露出嘴角的酒窝,看起来比糖都甜。
“穆清啊,你的酒窝里盛了糖吧。”凌阳脱口而出。
穆清彻底笑开了,眼尾都弯起来,清清嗓子:“那安安要来尝尝吗”
凌阳眼尖地看到穆清微红的耳尖。
调戏完穆清,凌阳神清气爽地离开,让穆清好好休息。
当时离修看她的眼神,活像看调戏了良家姑娘,却不负责的无赖。
凌阳走后,穆清虽还是笑着,却不似刚刚。
“今天我发作的事,不必隐瞒他们,让他们知道。”
穆清淡淡开口。
离修也收起嬉皮笑脸:“是,公子。”
“快开始了。”穆清转转手里的糖果说道。“不如……就从礼部开始吧。”
穆清随意说着,仿佛在谈论今晚吃食。可不,这是他的猎物。
蛟龙浅匿隐沧波,且与鱼虾作混合。
……
很快,太子和平西侯得到消息,穆清的毒又发作了。眼线称穆清浑身颤抖,仿佛随时就要去见他已故的父母。
太子这才安心,一双贼眼止不住地转着。不知心底在盘算什么肮脏东西。
……
一只白鸽落在一个男子手上,男子背对着窗:“好、好,他果然没骗我。这下……”
“主子您也能安心用他了,用好了,他可是一把利剑。”一名属下在旁说。
男子点点头,转身,赫然是当今三皇子。
千里不留行
近日,朝中不知何处传来风声,定北侯世子已投太子麾下。一时间朝,中大臣心思各异。
这定北侯世子虽暂无官衔,可就冲着这名号,任谁也得忌惮三分。资历深的大臣,记着当年的穆清……
说是千古奇才也不为过。鲜衣年少,人又是称得上一个霁月清风,是当时待字闺中少女的夫婿首选,是同龄少年的望尘莫及……后来他失踪,天下人皆道天妒英才。
都说无风不起浪,如今他约莫着是太子的人了……那这朝中局势,该变了。
……
而这被议论的焦点,却还在公主府的暖玉楼中,静心下棋。
“安安来了,陪我下几盘棋。”穆清朝凌阳朝朝手。
上次穆清毒性发作,吓坏了凌阳,自此凌阳便勒令穆清在楼中静养。
穆清本就喜静,倒也觉得无妨,只不过还是顺势像凌阳提了个要求——多来陪他。
凌阳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放不下穆清,就且行且过。以前的事……以后再说,人生终归就这么须臾数十年,没那么多功夫去怨。
“我可下不过你。”凌阳笑着走过来。把一本书放在穆清面前。穆清拿起来看了看,眼睛发亮。
凌阳略带得意地说:“怎么样,喜欢吗。我怕你无聊……就跟文书院那纪老头儿讨来了。他还是那臭脾气,非让我抄录一遍论语才肯……也不知道兰兰怎么受得了她父亲那样子。”
凌阳不自觉揉揉酸痛的脖子。穆清注意到放下书笑得很温柔:“辛苦了,我的安安公主。”
“这不是讨你欢心嘛。不辛苦不辛苦。”凌阳嘴皮子一动,说道。
穆清点点她的额头,说:“我是你的金丝雀不成外面不知情的人都说……凌阳公主的暖玉楼中,住了只金丝雀。”
凌阳看看穆清的神色,见他没在意,便放心了。说道:“要真能关起来还好了,还能放你这些年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