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对赌石其实不甚了解,但想着既然来了,是要体验民风民情的。她便在原石摊子前转悠,左挑挑右看看,忽然被一块看起来不太显眼的原石吸引。可能性格里带的她母后那份随性,她做事情一向显得有些随意。
看着这块“合眼缘”的石头,她弯腰拾起,和摊主说:“唔,就它了。”在开石的时候,其实比起旁边人选中的大块头,大家对她这块其貌不扬,且坑坑洼洼光泽暗淡的小原石并不报希望,只当是女儿家闲来无事尝尝鲜,也就一笑置之。
在开出来的那一刻,摊主眼中发出亮光:“这、这……帝王绿。”被开出来的部分成发松色的绿色,透着古朴又诱人的光泽。围观者被摊主的惊呼吸引来,不懂行的看到这成色呼一声:“漂亮。”懂行的,惊得说不出话。
在看到这抹亮色时,凌阳的第一反应是——配他刚好。这抹绿色既不似翠绿的耀眼鲜亮,又不若墨绿色的暗沉。恰到好处的内敛而古朴,却又让人移不开眼,好似岁月不经意的沉淀与酝酿。
在拒绝了多人的“收购”请求后,凌阳总算挤出人群,看到人群外围捧着糯米糕腮帮子鼓鼓的墨玉和旁边很是无奈的珠云。“饿了?”凌阳看看着墨玉黑溜溜的眼睛转着,像是只偷吃的小动物,“那咱们回旅店吃饭吧。”
回到旅店,酒饱饭足后凌阳拿出自己选的玉石给他俩看,刚才在外面人多眼杂,不好过多展示。两人对玉石翡翠都不太懂,却也知道看着成色是极好的品种。珠云不禁脱口而出:“难怪常听人说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说完这话她才意识到……立刻噤声,小心瞟凌阳。凌阳手一顿,扯扯唇角:“是啊,难怪呢。”原本只想着这块翡翠很配他,却忘了如今二人在“冷战”。如何也不好直接送与他。凌阳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淡去,随即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我有些乏,先回屋休息了,哎呀,都吃撑了。”
她走后,珠云拍拍自己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了!”墨玉垂眸半晌,问道:“阿阳姐……有夫君了?”
珠云一时愣住,想想两人现在的状态:“……不算吧。”
两人沉默片刻,也觉无趣,便各自回房休息。
月上枝头,乌鹊归巢。凌阳有些认床,在丽都的日子便没休息好,如今在这小旅店更是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却听隔壁传来打斗声。这个季节里,旅店人并不多,二层只有他们一行三人,如此想来,必然是……
来不及多想,她披上衣服,冲进隔壁屋,只见里面一个黑衣蒙面人正在和墨玉搏斗,眼瞧着匕首就要末入墨玉的胸膛,凌阳从衣服夹层中熟练掏出匕首一刺,她自小学的工夫便是以巧以速致胜,毕竟当初她的同伴都是男子,要硬碰硬显然是不讨好,故而她这一下子使刺客防备不及,刺到右手掌外侧,那刺客一转身。凌阳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刺客却凝眉一把推开她,再次转身对墨玉动手,凌阳这下慌了,不假思索的爬起来向前一挡,一瞬间她好像听到刀入血肉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那刺客眯起眼,看了两眼,竟飞身跳窗而遁了。凌阳睁开因惊恐而下意识闭上的眼,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却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她微微动了动,感到扶着她肩膀的人的抽气声,她颤声开口:“墨、墨玉?”
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天,宫人告诉她,她的小弟弟因为贪玩儿,溺死了。那种恐慌,让人不敢再经历一次。凌阳不及思考,便要冲出去找大夫。却被墨玉拉住,无言。
静默半晌,理智回归,凌阳无力地摆摆手,摸索着将屋内蜡烛点燃,一室明亮,这才看真切。墨玉只着中衣,想来是那刺客当真让他措手不及。洁白的衣上开出血梅,鲜艳刺目。
凌阳沉默片刻:“行囊里有药粉,我去拿。”说完便去珠云那屋,进屋后她叫了两声,却不见珠云应。她又摸出匕首,心提了起来,小心走到床边,见珠云睡得正熟。可“熟”得不太自然,凌阳确认屋中无人后,点燃蜡烛,又唤了珠云几声见没有效果,无法子只好取了旁边的凉茶泼在她脸上。只听“诶呀”一声,才见她醒了。
当归
“可知刺客到底是何处的?”珠云在屋中走来走去。凌阳给墨玉缠好最后一道纱布,顺手在末端系了个蝴蝶结,轻颤的手指无意识地整理边缘:“按理说,刺客就算武功再高强……黑鹰卫呢?他是怎么躲过的黑鹰卫。而且,他竟然不是来杀我的,只是把我推在一旁,而且后来见我和墨玉在一处便跑了。好像是冲着墨玉来的……”
凌阳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试图用这种方式平息刚才的恐惧:“但如果单冲墨玉,为何只迷倒珠云,我却醒着?”墨玉轻咳,凌阳扭头,他说:“眼下咱们都安全便好,此事应从长计议。阿阳姐包扎的真好,不逊于医馆呢。”
现下且不说三更半夜有无医馆还开着,就这刺客刚离去,此时依然十分不安全。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以静制动,以待明日。
……
清晨的最后一滴露水消弭,算起来今日就能进京城。
说来也奇怪,那晚遇刺客后,一行人摆好了防御姿态,珠云甚至用水壶灌上了辣椒水以备不时之需。可那刺客却再未出现,若非墨玉身上结痂的伤,他们都不禁怀疑那晚是个梦。
眼下快要到京城了,凌阳的心渐渐放下。忽而想起许久未见到的……穆清。她的舌尖顶了顶腮,似将这两个字消化。
一进城门,想来是有人通报过了,皇上派人来说,念及公主舟车劳顿,先回府中休息再来汇报。其实这时的汇报都是些表面功夫了,凌阳在丽都搞出那么大动静,想必早已传回京城。这一路上,似乎安静的有些诡异。
马车停在公主府前,凌阳顾着墨玉的伤,先行下马车接他,这一路都是这么做的。
“安……安安。”低沉的声音响起,凌阳猛的一顿。抬头便看到穆清在他身前,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瞧着样子似乎比之前更加挺拔,眸子也更加清亮,想来病情调理的不错。凌阳刚要开口想说点什么,身后传来声音:“阿阳姐?”
接着就看到穆清的瞳狠狠一缩,闪过片刻茫然。而后脸沉下来:“他是谁?”
凌阳抿唇:“……他……我……”原本想好好解释的话,被穆清近乎质问的话堵回去,见墨玉有些瑟缩,凌阳语气不由得生冷下来:“我带回来的。”意思便是,你管不着。可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
果然穆清听后,脸上刚见她时的欢喜彻底褪去,自嘲般地冷笑一声:“罢了,这是公主的府,带谁回来都是您愿意的,只有穆某这个没眼力的,非上赶着自己贴来。”说罢拂袖离开。
原本可以缓和的局面又冷下来。凌阳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吩咐珠云:“给墨玉安排一处住所。”随后看向他:“没吓到吧?”
墨玉摇头,很乖的样子,试探地问道:“他……是阿阳姐的夫君?”
凌阳挑眉,没有回答:“伤好些没?”
“唔……”墨玉见她避而不答,垂下脑袋。
……
“嘶——”刀尖划破手指,凌阳不禁吸了一口气。看着手下已经成型的玉石,她不禁自语:“不理我……亏我还想着给你礼物。”
向皇帝复命以后,剩下的事情就不归她管了。凌阳又恢复以往的闲适生活,她也乐得自在。
穆清最近似乎格外忙碌,一天也见不到人影,就算见到,也是进出府的样子,凌阳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谈谈。静下来想想,自己的话似乎过于锐利,想找个机会和穆清解释。
……
“见过公子。”
今日,穆清正要回房处理点事情,路过小花园,不料却遇到墨玉。虽然见到他便有一股不舒服梗在心里,但本着一惯的教养,穆清还是微微笑着点头:“墨玉公子近来可好?”
穆清一笑宛如夏日清风轻轻挠过人心,让人像被抚摸了肚皮的猫儿一般松下神来。果然,墨玉略微松下一口气:“嗯……很好。这儿很漂亮。您看起来很累……比之前更白了。眼底,都青了。”他用手比划着
穆清搭在花上的手一滞,摇头失笑,这墨玉说话跟个孩子似的,难怪……忽而看到墨玉头上唯一的饰品,一根簪子,白玉无瑕,衬着他那双墨黑的眸子分外亮眼:“公子的簪子很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