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势,把穆清吓到,慌慌忙忙赶紧交待事情原委,笨拙地哄她,口中却只会一遍遍重复:“安安别生气,我没答应她,以后也不会的。”
见凌阳依旧啜泣,他手足无措,只好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穆清,此生只心悦你一人。此情不渝。”
那是当年他说的最直白的情话,直到现在凌阳还记得,他说完后火烧似的脸颊。
所以对那封情信记忆格外深刻,那时令她觉得羞的往事,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若非怡宁挑衅,触碰到她的底线,以凌阳的性格,这件事多半会烂在肚子里,给怡宁一个脸面。她不喜用这种私密的事儿来戳人伤疤,但今日是个例外。谁都不能诋毁穆清的。
“郡主还是好自为之吧,虽说骨子里流的血不干净,但好歹被封了郡主,一言一行也该注意。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本宫不和你计较太多,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凌阳看着怡宁一点点褪去颜色的脸说道。
怡宁其实是他父亲和一名青楼女子一夜风流所生,她父亲怕说出去不好听,便把她自小养在不能生育的正房名下。
此事是秘闻外人鲜少人知,怡宁没料到凌阳竟知晓,一股凉气从脚下攀上脑顶。
“你……你。”她嘴唇颤抖,再说不出话。
“行了,你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本宫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暂且罚你跪上两个时辰吧。对了,你这张嘴是得好好管管了,珠云——掌嘴!”凌阳靠近她,捏住她的下巴往旁边一甩,眼里全是阴霾。
珠云得令,上前用尽力气扇着怡宁耳光,旁边人都吓傻了,怡宁的友人捂住嘴,什么都不敢说。
“够了,再打,打坏了你的手我还心疼。回来吧,让郡主好好跪着思过吧。
听闻郡主平时最爱倚仗身份欺人,如今被身份压制的感觉,如何?”凌阳声音冷冷的,
怡宁肿着脸被按在地上跪着,仰视她,这一刻,自己和凌阳的差距,凌阳就那么站着,穿着不需华丽点缀,却自有天生的凤骨傲然。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只是自穆清离开后,她许久未曾如此。
扫视怡宁的友人,凌阳转身淡淡说:“若愿陪她,便一起吧,本宫不阻拦。”那友人也是个胆子小的,见着情势,随便找个理由就退下了。
凌阳踱步到首饰台,接着挑选。她今日看似沉着处置了怡宁,其实内心涌起万般情绪,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羞辱穆清。他们的感情,更不容旁人多嘴。
“今日之事,还望掌柜见谅,我回去修书一封向莫莫赔个不是,毕竟在他地界上,闹出这样的事。”凌阳对钱掌柜说道。
钱掌柜连忙摆手:“公主严重了,且不说今日之事本就不是您的错,就算是今天您要拆了这这灵曦阁,依着少主的性格,还得给您递帕子擦汗。”
凌阳被他生动的语言逗笑,刚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惊呼:“呀!郡主晕倒了!”是怡宁的侍女。
转身一看,凌阳了然,显然是怡宁觉得憋屈,与侍女配合来了出好戏。
这种俗不可耐的戏码,是凌阳当初为了躲先生罚玩剩下的,她拍拍手,叫人拿来一杯凉茶,尽数泼到怡宁身上,见她一抖,
嘲道:“郡主身子不大好啊。更得历练历练。得了来人,把郡主“请”到阁外跪着吧,跪道太阳落山再起吧。”
本想给她留些最后的姑娘家脸面,毕竟阁中被怡宁驱赶的已没什么人,剩下的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知她还在耍滑头。
“你不能这样对我!要是我爹知道了……”怡宁吼道。
“你爹?就算你家的大树,太子今日在这儿,我照样罚你,他敢不给我面子?”不会审时度势的女人,才是最蠢的。
且不说凌阳是圣上唯一的嫡出公主,就算她不争,别人又怎么能欺到她头上。
再说,太子如今视穆清为法宝,怎敢舍弃。
凌阳也懒得再和她说什么,只是给了钱掌柜一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让几个小厮将怡宁架出去按在地上,并在旁监督。
一下子引来不少路人围观,相信不出半日,全京城都要知道怡宁郡主惹恼了凌阳公主,被罚跪于街上。
凌阳勾起唇,对掌柜恭恭手:“有劳掌柜了,今日实在扫兴,只好改日再来了。”
钱掌柜回礼:“公主言重,您来,灵曦阁随时恭候。相信少主知晓此事后,以后这些个“闲杂人等”就不必进灵曦阁了。”
凌阳微微点头,说了句告辞,就带珠云离开。
忽见陌上杨柳色
暖玉楼内,茶香四溢
“当真?”穆清听离修汇报刚才凌阳在灵曦阁所为。
他用指尖轻磨杯底,说道:“通知医仙吧,毒可以开始除了。”他自己倒是无妨,但总得给安安留一副好身子,总这么病着可不好。
离修一愣,随后点头:“是。”
“还有这郡主……”他语气淡淡的,略微偏头,头上的竹色发带微动,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低垂的睫毛敛去眼底暗色。
只不过熟悉他的人明白,这是他发怒的表现。
“郡主怎的了,叫我的清清这么心心念念?”凌阳从门外进来,脸上已调整好笑意。手上拎着糕点包。
“我特意买来的龙井白玉酥,嘱咐了大厨少放一勺糖。”她笑盈盈地,丝毫看不出刚发过怒的痕迹。
穆清定定地凝视凌阳,眼中是令人沉醉的浩瀚星海。在她无所适从浑身发毛发时候。
穆清忽然一伸手,把凌阳拉到怀里,胳膊顺势搂住她,下巴垫在她头顶,似乎觉得不够亲密,又微微弯身子,把头埋到她颈窝里,亲昵地蹭蹭,
闷闷地说:“是我赖着安安,是我求着你的。”凌阳有些懵,这哪儿跟哪儿啊?
穆清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不要听别人的好不好,我……我娶你好不好?你……别不要我。”
凌阳这才明白,他大概是知道了怡宁的事儿,怕她心里不舒服。
听到“我娶你”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答应是话差点出口,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如今朝中形式微妙,怎么看也不是成亲的好时机,而且……
还因为她心中难言的一点赌气,凭什么他说娶,她就要同意啊。
于是凌阳摇摇头。
感觉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她把几乎被揉坏的糕点包放在旁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现在时机不合适。没有不要你。”
感觉颈间痒痒的,凌阳扭扭脖子示意穆清不要再蹭,他却像个孩子一样使劲蹭了蹭,带了些赌气。
“呀,清清几岁了?”凌阳调笑,平时那个沉稳的世子不知去了哪里。
“哼—”穆清呼气,心下遗憾之余稍稍放心,还好安安没有因别人的话生他的气。
他忽然想起刚才离修说的怡宁说他“中看不中用”
他觉得这个有必要澄清一下于是,清清嗓子说道:“安安啊,我……中看也很中用的,你、你试过就知道了!”
凌阳瞬间僵住:“你说、说什么呐!我没想这些!”
穆清说完话脸也有点泛红,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也说不出来的。
“好好好。”穆清闭眼,头抵在她颈窝。
凌阳笑出来:“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感觉颈间的头点了点,忽又顿住,使劲摇头。
“安安最善解人意了!”他快速说道。
“……”在窗外听墙角的离修和珠云什么都不想说。
“对了,你近两个月,“冰原梦”并未发作,可是有好转了?”凌阳想起他的寒毒。
穆清点头:“其实这些年已经稳定些了,大夫说,情绪稳定就可以控制……安安,你放心,快好了。”毒快拔去了。
凌阳只当他安慰她,颔首:“那清清,你的心情可要好一些啊。”
那这样想来上次他毒性发作是情绪不稳了,凌阳摸摸鼻子。
“那得看安安了。”穆清意有所指,眼珠微转。
凌阳:“……也不知父皇他们在行宫如何了,总觉得不会太平。”
穆清也没瞒着她:“嗯,三皇子要升一升了。安安不去也好,别趟这浑水。”
听他这么说,凌阳细细思索,明白了。合着他这都算好了,先是遇刺,算准了凌阳不会去行宫……还有什么是他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