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人身上都流着血，女人后背也渗出了一层血色。
雨水和血水彼此交融，流淌在地上，早已分辨不出是谁的血。
罗将军眼神低低：“让开。她现在伤得很重，必须立刻医治。”
老八冷笑一声：“我会救她，在这之前，我必须取你性命。”
罗将军抱着怀里受了伤的丁倩倩，没给对方一丝脸色：“就你？还配不上取我的性命！”
老八蹙眉，想要扬起剑动手，可目光落在男人身前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上，动作之中又带着一些犹豫。
场面就这样胶着了起来。
三人这么对峙着，直到暴雨都渐渐收敛了。街面上只剩下一些淅淅沥沥的小雨。
罗将军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他一只手支撑着怀里的女孩，另一只手则将手中的剑翻转：“你要是不让，我就只好连你一并杀了，踏着你的尸体离开。”
老八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是要一手抱着人，一手与他打么？
带着这样一个巨大的拖累，能有几分胜算，他自己心里想必比谁都清楚。
老八冷冷回答：“我不会放你离开。若你走了，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罗将军早已不耐烦：“好，那你不妨挑战我。我会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眼看两个男人又要动手，在罗将军怀中的丁倩倩忽然挣扎了一下。
她的动作极其轻微，其实压根就不惹人注意。可偏偏现在的她是两个男人的关注重点，只要丁倩倩一动，这两个男人立刻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她。
丁倩倩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转了一个面，面向了老八。
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她缓慢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护在了罗将军的面前。
此刻的她已经因为伤得太重，说不出话来了。
可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细微虚弱的动作，却已经将她的态度表明了。
两个男人都微微愣住了。
场面就这么沉默了下来。连街面上淅淅沥沥的小雨都停了。只有冷冷的风从巷子口卷过来。
老八和罗将军就这么站在原地。两人都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艰难选择。
最终，还是老八仰头叹息一口气，收起了自己的剑，侧让了身子。
他沉默地将剑插回了自己的剑鞘之中。
罗将军愣住了：“你……”
老八：‘走吧。’
罗将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竟然……愿意为了她做到这等地步？”
老八没有回答，但侧让开的身体姿态说明了一切。
罗将军也不废话，立刻拱手：“多谢了。”
他带着丁倩倩擦过老八的肩膀，飞身跃出。
老八背对着他们，沉静开口：“……我放过了你，并不代表暗影放过了你。今日来的暗影杀手只是第一批，若我没有得手，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追杀在等着你。你和她都已经被盯上了，你最好今夜就带着她离开这里。”
罗将军头也不回：“我知道。”
转眼，人就没影了。
老八回头的时候，只看到空空荡荡的一条街道。
下过雨之后的街面，透着一种潮湿的寒冷。这种冷游走在肌肤之上，让他微微合拢了自己在争斗中被划破得不成形状的衣衫。
男人已经跃走，再也听不到他说话。可他还是对着空空荡荡的街面，轻轻开口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照顾好她。”
……
……
天还依然蒙蒙黑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锣打鼓。
“着火啦！！着火啦！！！”
王家院子。许多下人都纷纷出来帮忙。
外头已经有百姓们自发组成救火的队伍，街面上全都是取着水缸子的街坊。
天色依然还黑着，原本正是该酣睡的时候，可此时街面上却灯火通明，各家各院鸡犬不宁，救火的街坊行色匆匆。
王弘致也被惊动了，从睡梦之中醒来。
这一夜不知为何，他睡得不太安分，稍有一些动静便将他惊醒。
他醒后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站在院子里看下人们来来往往，随手抓住一个问道：“……发生何事了？”
“少爷，那街尾一家着火了，现在火光冲天呢！大伙儿都帮着一起取水呢……”
王弘致蹙眉，问：“哪家？”
“就是……就是……”
那下人估计是半道听来的，知道的也不确切，支支吾吾半天。
还是空雀忽然从外头冲进来，连着撞翻了好几个人的水盆，一冲进来就焦急大喊：“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啊！！”
很少在空雀这丫头的脸上看到这样焦急担忧的神色，王弘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空雀还没来得及答话，声音却先哽咽了起来：“小……小娘子她院子里……着……着火了……人……人还在里头……没出来……”
王弘致忽然被这样的消息砸得全身血液凝固。
冷风吹来，他感觉到从头到脚的冷。
不待说什么，王弘致抢过身边侍从的一匹马，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空雀在后头跺着脚，大喊：‘少爷，少爷！！你等等我！你好歹穿一件衣服啊！少爷！！’
空雀也带着一众侍从，紧随其后。
几匹马整齐地飞奔起来，在夜色中发出踏踏踏踏的声响。
……
冷。丁倩倩觉得很冷。
或许是血流得太多了，也或许是刚刚下过雨，外头的天气冷得愈发厉害了。
丁倩倩更加凑近了身旁那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埋在里头取暖。
她抬头，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面容。
她忍不住问道：“我们……我们这是去哪儿？”
身边的人开口：“我们在出城。”
丁倩倩问道：“那老八……”
“他放过我们了。”身边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只是他自己恐怕挨不过去了。”
罗将军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知道，这一次他欠那个男人一个人情。
……
第476章 火光冲天的逃亡
丁倩倩的眼睛半睁半闭，从晃荡的帘子缝隙里，看到外头似乎火光冲天。
她问：“怎么……着火了？”
罗将军朝着外头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
“大概是老八在处理现场吧。”
一下子那么多具横死的尸体，如果丢在那儿不管，被官府查起来必然是一桩麻烦。
毁尸灭迹、消除打斗痕迹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尸体通通拖入到园子里，放一把火了事。
罗将军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自己都是将死之人了，临死之前居然还要按着组织规矩办事。不愧是从小从教养出来的忠心的狗。”
他说这话分明是讽刺的，可说着说着，自己内心忽然又觉得钝痛。
是自嘲，是亏欠，亦是——说不出口的感激。
就在此时，前头的马“吁”的一声。车夫被迫停下了车。
罗将军下意识已经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出鞘杀人。他绷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车夫为难：“……附近着火了，这里路都堵成了一片，实在过不去。”
罗将军微微放松神色，挑开帘子看了一眼。
外头果然是鸡飞狗跳一片。
原来，帮忙救火的街坊邻里忙成了一团，也顾不上关合自家的门窗。有小偷趁乱在其中偷窃，得手了好几家，正要离开的时候被其中一家给发现了。那家人立刻把小偷给扭住，要转送官府，小偷奋力挣扎，跟那家人扭打在一起。扭打的中途又撞翻了好几个端着水盆子要去救火的街坊。水泼洒了一地，人也滑了一跤，场面乱成了一团，其中一个摔跤了的街坊还扭了自己的腰，痛得大呼小叫。
这下场面无比混乱。扭了腰的在地上爬不起来，哀嚎连连，有人要去请郎中过来，有人要去告官府，有人说这些事通通都要那偷东西的贼人来负责，又有发现自家被盗窃了的屋主跑过来对小偷一阵拳打脚踢的……
几十个人又喊打又喊骂，彼此指责个没完。那扭了腰的干脆躺在地上横尸不起来，非要讨一个说法才行。
车夫叹息一口气：“这场面乱成了这样，一时半会估计过不去呀。要不……咱们再等等？”
罗将军坚决摇头：“不能等。必须现在就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