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高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颤巍道：“着实是一场误会。”
“阿宴，这位是郭子高郭总，沈氏房产的拓展老总。”
沈宴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笑着问候道：“郭总好。”
“这位是？”郭子高心中有个猜测，可沈钰不是说沈宴是个痴儿，连正常交流都不会吗？
“沈宴，我的亲孙子。”沈泰眯着眼，铿锵有力道。
那人相貌堂堂，斯文有力，尤其是一双眼睛着实亮眼。对上他温和的笑，郭子高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想象中的自闭症联系起来。
“沈宴少爷，你好。”郭子高急忙点了点头，视线有些慌乱。
沈泰不露声色地注意着郭子高的表情，预料之中看到他的慌张。
看来他确实是小瞧了好侄孙，这么快就拉到了郭子高的助力。沈泰也不恼，毕竟他有一万种手段能告诉他们沈氏的沈只会是沈泰的沈。
华雄听了风声，很快也赶了过来，露出了与郭子高一样的慌乱。
两人私下交换了下眼神，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局势被逆转的忐忑不安。
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沈泰这个老狐狸看来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郭子高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老先生，股东们又在催问接班人的事情，不知今天您是否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沈泰挑眉，卖着关子：“是，却也不是。”
李烈忽然退了出去，紧紧带上了大门，像个石狮子守在外面。
“沈宴是我的亲孙子，沈氏自然没有舍近取远的道理选择沈钰，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这点。”
华雄鲁莽，快言快语道：“可沈钰少爷资质不错，而沈宴少爷连大学都没读吧？”
“哼～”沈泰冷笑，“什么时候能力是由学历决定的？你华雄不也是大老粗出身？”
横眉竖眼的华雄被捏了七寸，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反驳。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股东不会这么想。”郭子高接过话题，将源头推到了股东身上。
“那些人目光短浅，更保守谨慎，想要说服他们不是易事。”
沈泰抬手嗤笑：“正如你所说，他们目光短浅，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他们又在乎究竟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呢？你说是吧，郭总。”
这番话可谓是意味深长，沈泰浑浊的眼珠好像有着洞悉一切的睿智，让郭子高有些吃力。
还不待郭子高回话，沈泰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轻飘飘说了一句：“就像你给他们做出的承诺，会将华雄这个位置让出来，他们就从支持我沈泰变成了支持你郭子高。”
“什么！”听见自己的名字，华雄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可一扭头就看到郭子高闪躲的视线，华雄才明白原来自己才是大傻逼，被郭子高摆了一道。
“郭子高，你好样的！”华雄气得胸膛起伏，玻璃镜片后是恶狠狠的目光，恨不得扑上来咬下郭子高的一口肉。
“华雄，你听我说！我这只是权宜之计，你……”
“滚开！”华雄一把挥开郭子高的胳膊，健硕的身格十分骇人。
“老先生，是我当初想岔了，往后我一定誓死跟随沈宴少爷的脚步，绝不会被小人鼓动。”
“华雄，嗳——”郭子高手足无措地追了出去，一场无烟的战争当下就分了输赢。
“沈宴，这就是商战。”沈泰用一个鲜活的例子，亲自替他开启了管理的第一堂课。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可以合作的伙伴。”
美好的假象被撕开，血.淋淋的残酷人性第一次暴露在沈宴眼前。他有些怔住，却又咽了下喉咙逼着自己记住。
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式打响，沈宴跟着沈泰学习管理的时候，沈钰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也不知他怎么和孟娇勾搭上的，孟成安如今是清醒认知赵氏无望，一股脑将所有的筹码压在了沈钰手中。
沈氏内部则是由郭子高牵头，他现在算是破罐子破摔，明确地站在了沈泰对立面。
而沈宴的胜算则是以林博为首的元老功臣，以及一些小股东。
绝大多数的股东则是按兵不动，保持着中立。
高强度的学习让沈宴疲倦，也让沈泰很快消瘦了下来。
“老爷子，你先歇着吧。”李烈从背后走了过来，面露不忍地劝阻沈泰不要太拼。
沈泰拍了拍他给自己捏肩膀的手背，幽声道：“我也想歇着，可时间不等人啊。只要沈宴能独当一面，我才能安心去棺材里歇着。”
密密麻麻的小字排满了本子，李烈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边书房灯火通明，那边卧室同样灯亮到了天亮。
孟惑再看到沈宴的时候，一时间惊得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纤细的手指摸上了沈宴的额头，感受不出什么之后，孟惑直接一把拉下沈宴的脑袋，踮着脚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没有发烧啊……”
话刚一落音，孟惑就看到沈宴的耳朵和脸颊起了淡淡的红。
“原来真发烧了啊……”孟惑皱着眉，嘴巴里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人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全然忘记前几天胃疼住院的人是自己。
“没有发烧。”沈宴低着头轻声说着，耳尖有着越来越红的趋势。
说来也怪，原先并不觉得亲近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可如今只是看着孟惑的眼睛，沈宴就觉得心脏跳得异常快，比通宵熬夜还可怕。
“阿宴，跟爷爷来书房一趟。”二楼的走廊，沈泰坐在轮椅上朝他招手。
“你去忙吧。”孟惑十分懂事，目送沈宴上了楼，转身就去了厨房。
灶上的炉子里炖着鱼汤，鲫鱼和豆腐的香气充满了鼻腔。孟惑看着窗外抽条出的新枝，大眼睛懵懵的没有焦距。
“孟小姐，汤要溢出来了。”张姨的喊叫声惊醒了走神的孟惑，她垂眸看了一眼，手忙脚乱地去关火。
第 29 章
鲫鱼用油煎过，熬出的汤汁已经是浓稠的奶白色，加了点豆腐进去，闻着都觉得香甜可口。
孟惑小心翼翼端着碗上了二楼，路过书房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孟惑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用脚轻轻推开了沈宴的卧室。只是几天没来，里面已经大变样，让孟惑觉得十分陌生。
柜子上，床上，地毯上……几乎房间的每个角落都铺满了写满笔记的纸张。
孟惑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地放下了瓷碗，抿着唇将乱糟糟的A4纸整理了起来。清理到窗台处，一盆被打翻的多肉植物外歪扭扭的躺着，里面的泥土都倾斜了出来。
将多肉重新摆整好，孟惑才发现了怪异。
大概是以前没有机会看到太阳，沈宴是一个特别喜欢阳光的人。而这个房间，两层窗帘都紧紧地被拉上，透不进光。
密密麻麻的小字，打翻的多肉，厚重的窗帘，还有沈宴清瘦的脸颊。
孟惑在房间坐立不安，只能眼睁睁看着鲫鱼汤慢慢变冷，没了氤氲的热气。
不知等了有多久，沈宴终于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孟惑急急转过身去，捕捉到了沈宴还没藏好的倦容。
沈宴愣了下，很快就翘起了嘴角，“你在这干嘛呢？”
“给你送汤。”孟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垂下眼掩盖了情绪。她挪动了下僵硬的四肢，举起了桌上的鱼汤。
变冷的鱼汤没了刚才的香气，反而有股淡淡的腥。
“都冷了，下次再喝吧。”孟惑有些泄气，鼓着脸颊闷声道。
沈宴接过碗，也没用勺子，直接一口气咕隆进了肚子里。
“很好喝，谢谢。”
孟惑瞪着眼，对上沈宴的视线又忍不住红了脸。
“这可是我请教梅姨讨来的秘方，当然好喝啦！”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一口气喝掉汤更能证明厨艺的方法呢？孟惑是个俗人，自然也会因为厨艺被认可而高兴。
可笑着笑着，视线一瞥到沈宴身上，孟惑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眼前的沈宴，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躺在病床上，脆弱易碎，肤色是不正常的白。
他的手里还有着一叠厚厚的A4纸，是孟惑看到就头疼的报表。许是察觉到了孟惑的眼神，沈宴笑着将报表随手放在了桌上，伸出手在孟惑眼前挥了挥：“不用担心，今天我可以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