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烈接过张姨手中的毛毯，摇头制止了她的担忧：“不用，你忙去吧。”
张姨不安地看了沈泰一眼，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可看着李烈坚毅的侧脸，她叹了口气：“那行，我先回去备好热茶。”
脚步声渐行渐远，那边的声音乘着风吹进了耳朵。
“这几株腊梅还是你奶奶在世的时候种的，她啊，没读过什么书，就会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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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泰身体不好，到了冬天更是长期卧在床上。可自从跟着沈宴赏花之后，一反常态的好转了许多。
所以听见他说要去公司的时候，李烈呆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带沈宴也去公司看看，也是敲打一下某些人，别忘了沈氏姓沈。”
李烈板着脸，不赞同道：“可您的身体……”
“李烈，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之前您问过。”李烈躬下身，恭敬道。
“是啊，二十多年了。”沈泰的眼神没了焦距，透过李烈看到了其他。“二十多年了，你也该知道我的性子吧。”
“我老了，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下一个冬天。唯一放心不下的，不过就是沈氏而已。它是我的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比沈宽更珍贵的存在。”
“我呕心沥血了几十年才有了今天的沈氏，我无法看着它江河日下，你懂吗……”
“我现在就去备车。”李烈弯下腰去，恭顺道。
西装和风衣，早在几天前就送了过来。
“阿宴，来，这身穿给爷爷看看。”沈泰替他挑选了一套衣服，还亲自为他打上了领带。
“不错，仪表堂堂。”伸手拍了拍沈宴的肩膀，沈泰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孙子，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沈宽虽然资质平庸，可论脸来讲，也是A市有名的美男。丘琳更不必说，如果不是长相漂亮，也敲不开沈宽的心房。
沈宴完美地结合了两人的优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挺拔俊美。
“阿宴，以后沈家就是你的沈家了。”沈泰的眼眶有些发热，声音虽轻，可字字犹如泰山般沉重。
沈宴凝视着他浑浊的老眼，低声道：“我……会努力的。”
接到沈泰要来公司的消息，有人兴高采烈，有人方寸大乱。
“这个老不死的怎么现在来了，不是说他现在行走都困难吗？”
“这都是外界的揣测而已，毕竟他已经深入浅出了大半年，谁也没真的见过他到底是怎样。”
“那他会不会知道我们的小动作，今天不会是来找我们秋后算账的吧？”
“这倒不至于，就算是知道了那又怎样，我们还有一张底牌不是吗？”
华雄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抽动着脸部肌肉，笑得十分怪异，让人觉得阴森，“确实。沈泰已经快要进了棺材，孙子又是个自闭症，偌大的沈氏只能便宜沈钰了。”
“是啊，人终究得服老啊。”郭子高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语气轻嗤：“可笑沈泰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非要占着这个位置。这沈氏是他打下来的没错，可我们也出了力，也不算对不起他吧？”
“自然。”华雄耸了耸肩，举起杯子已经开始同郭子高提前庆祝了美好的未来。
自沈宽接手后，沈氏就已分出了两大派系，一派相信沈泰的手段和眼光，而另一派看不起沈宽毛头小子，早就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彼时还有沈泰坐镇，明面上一派祥和。可如今沈宽已死，沈泰老态，那些人早就坐不住，如今沈钰的到来不过是刚好给了他们恰到完美的借口罢了。
林博最早收到消息，老早就在车库候着。
他算是沈氏最早的员工，为人死心眼，认定的事情就不太愿意改变。沈宽最烦他这点，可沈泰最满意的却也是他这点。
“老爷子，您总算来了！”林博紧紧握着沈泰的手，眼角都泛着泪。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帮我守着沈氏。”沈泰捏了捏他的掌心，目光带着感激。
“没有没有，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林博哪里承的住这个，急忙摇头谦逊道。
如果说李烈是沈泰的一只手，那么林博就是另外一只。再厉害的英雄也无法单打独斗，背后总是会有伙伴的支撑。
“阿宴，来见见林爷爷。”沈泰向身后招了招手，林博才看清后面还有一个人。
“这位是？”林博眯着眼，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相熟，像是在哪见过。
沈泰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他叫沈宴，是丘琳的孩子。”
“丘琳？”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立刻就浮现出了她的样子。林博刻板，在一群秘书中，他最满意的无疑是同样不苟言笑的丘琳。
不同于其他打扮的花枝招展，整日对着沈宽言听计从的秘书，丘琳十分稳重细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可惜她没呆多久就离了职，说是回了老家。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公司早就流传着她和沈宽的风流韵事，大家都猜测她是被沈泰或者沈宽夫人赶了出去。
最规矩的人做了最错的事，林博当年就十分惋惜。
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还能听见这个名字。甚至，还见到了她和沈宽的孩子。
“沈宴少爷，你好。”林博伸出手，表出了自己的态度。
“林爷爷好。”沈宴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地接受了林博的示好信号。
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掌，沈泰上扬了嘴角。
战争的号角，已经正式吹响。
乘着专属电梯上了十八楼，沈泰耳边听着林博的汇报，不时也将一些晦涩难懂的术语翻译给沈宴听。
到了办公室，沈泰也不急着召集大家汇报工作，反而取出一本管理入门书籍给沈宴看着，充当他的老师。
沈宴好学聪慧，颇有当初沈斐的影子。
“爷爷？”沈宴挥了挥手，才唤醒陷入恍惚的沈泰。
“爷爷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沈泰扯了扯嘴角，垂下松弛的眼皮盖住了眼底的混混沌沌。
“老头子还没动作？”二十七层的华雄坐不住，插着腰问着小助理。
“十八楼的琳达说，老先生直接从地库上来的，除了林博，谁也没见。”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华雄皱着眉头，摸不清沈泰的想法。
按理说他许久没来坐镇，第一件事该是召集大家汇报工作，再不济也该见见他的人。可除了林博，居然谁也没见。
“你慌什么？晃得我头晕。”郭子高心性更稳，慢悠悠道：“我们着什么急，该急的是他沈泰。”
第 28 章
话虽如此，可到了下午三点依旧不见对方的动作。郭子高往嘴里喷了点清新剂，掩盖了酒味，阴着脸去往了十八楼。
沈氏最尊贵的一层，权利的中心。每每来到这，郭子高都心潮澎湃。
君王老矣，枭雄可起。这个位置，他已经渴望了许多年。
“郭总。”琳达刚给里面送完水，就看到郭子高走了进来。“我去通报老先生。”
郭子高一抬手，冷哼一声：“不用，我自己进去。”
琳达往前挪了一步，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的助理轻轻拉了她一把。
琳达吸了口气，恭敬道：“好的。”
看到郭子高推门而入，沈泰吃惊却又觉得意料之中。这些年他没坐镇，即便有林博和李烈盯着，可山高皇帝远，难免有些人起了别样的念头。
“老先生，您怎么来了？”郭子高笑得恭顺，谦卑道：“若不是听前台说起，我还不知道您今天有空过来。这不，我一收到消息，就迫不及待赶来向您汇报工作了。”
“郭总才知道吗？我还以为琳达早就汇报给你听了？”沈泰岿然不动的坐着，老态的面上是难以撼动的肃穆。
英雄迟暮，依旧是不可直视的霸气。
郭子高瞬间生了怯，反应过来后就成了恼怒，他涨红了脸，挤出一句话：“老先生说笑了，我与琳达不过只是有一些正常工作上的来往罢了。”
他诡辩了一句：“您也知道，沈氏枝繁叶茂，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能是有人见琳达往我那送报告勤了，误会了吧。”
沈泰直瞪的郭子高心慌，见他额头冒汗，才幽幽开口，带着一丝调笑：“是吗？那看来大家确实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