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进京就能见到她,张青姝可是惊喜极了,自从姐妹分别,这大半个月来她确实日夜悬心,听了禀报,回首便见人群中龙槿榆的身影,她低低说了句“姐姐”,人已跑了过去。
“姐姐!”她奔过去,一下捉了龙槿榆的手,“姐姐!真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知道我们来了么?”
龙槿榆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怔了,只是笑了一笑,“你要我回答,也让我能插进话呀。”
张青姝抿了抿唇,嗔道:“姐姐!”
“我还没有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凌轻渺在一边,微微点头:“龙姑娘。”他对龙槿榆一向并不少礼,想来是因为张青姝的原因。
龙槿榆也点头,“主君。”
凌轻渺道:“龙姑娘放心,没有什么事,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前来京城,我有南楚驻军在身后,我人在京城,其他驻军不敢轻举妄动,对你们有利。”他看了看张青姝,“一直放心不下你,坚持要跟来。”
张青姝微垂了眸,缓缓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添乱的。”
龙槿榆揉了揉她耳畔的发,“我知道。”
“方才城门守卫说会尽快禀告统领,龙姑娘觉得他们会不会半夜赶来?”
龙槿榆皱了皱眉,“会,早上在夏府门前我们明面上小战了一番,后来又一直在暗中交战,整个白天京卫们都在重整人手,听说你们来了定会更警觉,不会放任你们在城门外逗留一夜,而且,你们怎么会夜里到呢?”
凌轻渺道:“我就是想看看京城夜防如何,现在来看,只是一般——龙姑娘怎么会出来的?”
“送人,”龙槿榆道,“送堂公子和我师兄他们出城,他们要辗转三地驻军的营地。”
凌轻渺眯起眼睛,“堂公子准备劝他们与公主同心?”
“不完全是,只要他们不随柴党一心,不要率军进京即可。”
凌轻渺点头:“明白了,既然会有人来,龙姑娘是自己进城,还是随我们一起?”
张青姝看向龙槿榆,“姐姐?”
“不行,我们两个在一起肯定会引起注意的,况且他们大多数都认得我了,怕是见到你也不会轻易放行的。”
凌轻渺道:“那龙姑娘看呢?”
凌清漪想了想:“我先进城,青姝还是蒙面,应该不会有事。到时候若有问题,我便出面做出些动静,让他们知道我人在夏府即可。”
他们正说着,龙槿榆忽然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两个女子,本以为的凌轻渺给青姝带的使女,可其中一人,是当初素衣楼的学徒柴小玉。
意识到龙槿榆的疑惑,柴小玉忙靠近了,小声道:“龙姑娘,是我……”
龙槿榆打量了她,脸上温柔之色不再,语气微冷,“柴姑娘怎么也来了?”
张青姝不知想了些什么,上前道:“姐姐,这个我之后跟你说,你还是先回去吧,和花公子他们会合。”
龙槿榆虽觉得有些异常,但是也不打算多问,点了头,“那我走了,你们多注意,主君。”
“龙姑娘多加小心,我们城里见。”
不出龙槿榆所料,柴霆来得很快,原本漆黑的城外被他带来的灯笼照亮了。
凌轻渺不认识这位年轻的统领,他只出面道:“请问这位是?”
“想必您是南楚主君?在下禁军统领柴霆,主君星夜前来,柴某迎接不周,还望勿怪。”
“不敢,”凌轻渺正色,“是本君不知禁令,只一心赶路耽误了时辰,统领不必在意,我们在城外等到天明再进城便可。”
柴霆立即道:“岂有让主君夜宿野外之理,主君多年不曾进京,有些生疏也是常事,请随柴某进城,在使节驿馆暂且安置,明日再入宫面圣,柴某会替主君禀报圣上。”
凌轻渺像是思索了片刻,很快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好,不过本君随众有些多,倒是让统领费心了。”
柴霆颔首,“怎会,不过柴某公务在身,主君远道而来,随众车马,须得例行检查一番。”
凌轻渺神色顿了顿,恰如其分的不满过后,便松了口,“也对,统领公务在身,本君当然配合。”
这队伍足有五十余人,除了三名女眷,其他皆是青壮男子,箱笼物件不过带着了进献朝廷的特产贡品之类,并无兵器违禁之物,无甚可查,柴霆例行公事般一一看过,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三个女子身上。
“听闻主君不曾婚配,不知这几位是?”
凌轻渺本是背负了手,听言便走到张青姝身侧,“哦,介绍一下,这是本君的未婚夫人和她的两个侍女,一向在南楚不曾远游,这次随我来京城,打算见识一番。”
柴霆目光触及,知礼地不曾直视张青姝,又在那两名侍女面上匆匆扫过。
柴小玉本一直垂着眼,这时微微抬了抬,与他对视一瞬,立刻又垂眸。
柴霆道:“柴某失礼了,人众都已查过,主君请随我进城吧。”
立场
“轻渺到京城了?”
“是,”凌清漪点头,“青姝和他一同来的,他们带了些朝贡物品和随从,并不算多,我再城外和他们匆匆说了几句话,方才守在城里一处巷子里,看见柴霆带着人出了城,将他们领了进来,去了城中驿馆,并且留了几个京卫随护。”
凌清漪微微松了口气,“原来你是一直跟着他们,才这么晚回来。”
龙槿榆道:“算时间,隐竹他们应该已去了很远,凌主君来得突然,又带着青姝,我有些不放心。”
“你这一不放心,天都亮了,”凌清漪摇了摇头,招呼她坐下,“如云也还没有回来,你们两个这么不眠不休的,可不行。”
龙槿榆见她神色冷峻,又像是有些疲惫,微微看了看一旁的夏瑾怀。
“如云在你走之后才出去的,柴衡,他去了如云楼。”
“什么?”龙槿榆心下一惊,“如云去找他了?”
听到‘如云’二字,凌清漪抬眼看了看她,有些意味不明,微微勾了唇,“是啊,如、云,也去如云楼了。”
龙槿榆并没有显露羞涩,只是垂眸一瞬,想了想道:“会有危险吗?”
夏瑾怀道:“柴衡孤身前往,如云也一样,没有柴党,也没有其他我们的人,龙姑娘,你应该知道柴衡和如云的关系吧?”
龙槿榆点头,“知道。”
“清漪离开后这些年,如云和柴衡几乎不曾有一字交谈,不过柴衡也守诺不曾为难任何进了如云楼的人罢了。”凌清漪眯起了眼睛,“只是,有些平衡是注定要被打破的。”
龙槿榆大约只想了一瞬,便道:“我去找他。”
夏瑾怀立刻道:“不可,龙姑娘,如云走之前交代过,让你不可再出府了,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凌清漪起身,淡淡笑了笑,道:“槿榆,现在轻渺也在京城,加上秉文的本事,我们不必再担心腹背受敌,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等着如云回来。等他回来,我们便真的要准备好最后一战了。”
如云楼地处京城西面,是花语音所建,那之前她带着花如云四处飘荡,到了京城却交了一位挚友,遇上了一个意中人。有时候,想要一个女子安定下来,也许偏偏就是这么一些小时,她带着兄长之子四海为家时并不向往安稳,最终却在京城这么一个是非之地安了家——如云楼,也是她留给花如云的家。
后来花语音成了婚,有了孩子,不久离世,都在短短七年之间。她临终已与柴衡决裂,并没有什么托付,只是柴衡自己,出于歉疚也罢,安抚也好,立下誓言,今后无论如何,都会保花如云周全。
龙槿榆护送着堂秉文一行出了夏府不久,便有弟子来报,说是柴衡独自一人到了如云楼门前。
眼下这情势,实在想不到柴衡此举何意。
但花如云只略微思索,便做了决定。
柴衡穿了一身青衣,换下了终日加身的官袍,似乎将那些莫测老谋的面具也一并卸下,年近五十的他算不上保养极好,却绝不显老,说起来他并不会武功,年轻时更像是一个迂腐的读书人,一个官阶低微的小朝臣,也不知到底如何博了花语音这样一个江湖女子的青睐。
花如云赶到的时候,他已在如云楼大门前静立许久,如云楼从不值夜掌灯,夏夜寂静,云雾掩月,人的脚步声似乎也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