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令堂训斥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不会记恨她老人家的。”
孙绣莹苦笑,亏得她脸皮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要是脸皮薄一点,这会儿怕是要吐血而亡了。
“既如是,那告辞!”
秦国音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走了。因为他知道,回家还要有一场风暴在等着他。
“呼——”
孙绣莹长出了一口气,扭脸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孙佩玖。这厮这是又犯傻了?刚才秦母在这逞口舌之快之时,没见他有一丝动静,就是一个忍气吞声、没一点出息的主。
“喂,孙佩玖,你还活着吗?请发出一点声音?”
“唉,你又怎么了?”
也许是一个姿势坐的太久了,有些累了,孙佩玖换了一个坐姿。
“哈哈,还能说话,说明你还活着。既然你还活着,请你去烧点热水,我口渴难耐。”
口干舌燥,这一天惊险刺激,汗也没少出,话也没少说,却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此刻的孙绣莹又渴又饿。
“好吧。”
孙佩玖爽快地答应了。
不知道他是想通了,还是他也很想喝水,他罕见地听从了孙绣莹的差使。
“这就对了嘛,男人嘛就要有男人的气概!需能屈能伸,还有有一定的担当。”
孙绣莹感到很欣慰。
“我去做饭烧水,你去陪陪咱娘!”
孙佩玖扭头吩咐。
“哦?娘?”
孙绣莹一拍脑门,瞧瞧她这为人子女的,似乎有点不够孝顺啊。她老娘心路窄,这半天猫在屋中没动静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想到这里,她慌忙往屋里跑,一脚迈进门槛,她又停下来了。
因为,赵氏从里面走出来了。
“绣莹、佩玖,早点休息吧,赶明你们的父亲回来了,咱们一家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娘说的是,兄长去做饭去了,您先去歇着,别想太多。等饭菜好了,我叫您吃饭。甭管发生什么事,这饭还是要吃的。要不然阿爹回来,见您瘦了,大约又要骂我们兄妹了。”
见母亲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一点,孙绣莹放心了许多。
“绣莹啊,都受伤了还耍贫嘴。女儿家太伶牙利齿不好。”
赵氏宠溺了捏了一下女儿的脸,又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包扎,摇头叹气地回房了。
“呵呵!”
孙绣莹傻笑,心中流过一丝温暖。
她坐到门槛上,坐等吃饭,也不知孙佩玖会鼓捣出什么饭菜来?在她的记忆里,这厮可是从来没下过厨房的。
难不成是因为在酒肆里和阿鲁混久了,他也身体力行,学了一些手艺?
“啊,呸呸呸!提那个死了的鬼干什么?”
孙绣莹看了一眼院子里陈尸处,尸首已被移走,空气里的血腥味没有之前那么浓了。但是血迹还在,让人不能忽视不久前发生的事。
想到两个鲜活的人就那样失去了生命,她只觉得脖子没受伤的一边直冒凉气。于是,她赶紧收回了眼神。
……
夜色微凉,漆黑的天穹里闪烁着星星,一弯月牙挂在枝头。如此静谧的夜色,若是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坐在院子里闲聊,该有多好。
孙绣莹倚靠在门边畅想未来,美好的期望很快被嘈杂的异动打破了——有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步履蹒跚,明晃晃的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
孙绣莹倏地站了起来,同时,她也看清楚了来人,闯进来的人正是阿提。不,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身后还跟来了一群官兵。
阿提像是从私人堆里滚杀出来的一样,浑身的杀气,挥着刀,直奔着孙绣莹而来。
再想逃跑,似乎来不及了,孙绣莹把眼睛一闭,心道这一回真的完了。刀刃划开皮肉,砍断筋骨会像切地瓜一样吗?人在最后的时刻还会感受到疼痛吗?
“扑通——”
“嘡啷——”
是有人摔倒和刀落地的声音。
脖项和身体上并没有迎来冰冷梆硬的感觉,孙绣莹伸手摸摸脖子发现头颅安好,她睁开了眼睛。
只见阿提跌倒在脚边,面前数十位兵卒的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孙绣莹不由得后退,差点被门槛绊倒。
顾不得脖子上的伤口被牵扯的很疼,她站稳了脚步,死死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事。
“乖乖束手就擒,岂不是少遭罪?”
一身杀气的严询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了。
孙绣莹松了一口气,只感觉这一天过的比一年还要长。
“哈哈,你们这么多人才抓住我,小人不服。”
阿提自知在劫难逃,他狂笑道。
“阿提,你还想跑吗?已经从你的铺子里搜出了罪证,证据确凿,是你该认罪伏法的时候了。”
抓贼,当然不需要讲公平,他早已在太子府的外面布置了人。严询轻蔑地看了地上的阿提一眼,这一回这个异族人是插翅也难逃了。
并不是他不想给他单打独斗的机会,而是严询根本不把阿提放在眼里。
“哈哈,小人认栽,但请校尉大人容我与孙家小娘子单独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阿提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架在脖子上的刀剑会立刻插进他的喉咙里。
兵卒们手中的刀剑没有得到命令,也没敢贸然前行一寸。但是,包围圈中的歹人想走动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原地站着。
“嗯!”
严询只是发出了一个眼神,兵卒们会意。
唰拉,刀剑全部从阿提的脖子上被撤下。
“多谢,小人与孙家小娘子也算是相识一场,有几句遗言说完便任凭大人处置。”
到这个时候了,阿提倒是释然了。
“料你也不敢耍手段。”
严询自信满满,抱着双臂,瞪视着阿提。
不过,兵卒们可没有散去。他们紧握着兵器,刀尖剑刃冲着阿提。阿提若有一个反常的动作,他们就会刀剑并举——
孙绣莹嘴角抽动,她隐隐觉得这个阿提这一回大约是活不了。回想初相识时,这个男人还是个不错的人。不知道他的人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阿提,你想对我说什么?”
“呵呵,小娘子是惧怕了吗?”
阿提伸手理理额前的乱发,显得气定神闲。
“是啊,你今日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还真是不愿相信眼见的事实。”
孙绣莹怯怯地看着阿提,这是一个亡命之徒,瞧瞧他身上那么多血窟窿在咕咕流血,他竟然全然不顾。
“呵呵!”
阿提诡异一笑:“让小娘子失望了,在下很惭愧。若有来生,愿投生为翩翩公子,常伴小娘子的左右。”
“唉,何苦呢?你原先做一个店家,倒也逍遥快活,何苦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呢?”
不知道阿提究竟干了那些坏事,孙绣莹知道这一回阿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想告知小娘子,千万保密你的身世,否则会招来无数麻烦。千万,千万,哈哈哈哈——”
血液顺着发丝流淌在脸上,阿提笑的很灿烂。
扑通——
身躯重重地倒地,嘴角冒着白沫,依旧浮着微笑。
“大人,人犯服毒已死。”
兵卒甲上查看后,朝严询回禀道。
“哼!”
严询终于把眼神从孙绣莹身上挪开,他走到死尸跟前用脚踢了踢,淡淡道:“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严某。若是乖乖地呆在牢狱中,或许这会儿还活着。”
“那可不一定,胡公子倒是乖乖地呆在监牢里了,不是只活了一晚?”
并不是为阿提叫屈,孙绣莹是心有怨恨。
“那件事的确是我失职,但是小娘子仇恨的人应该是司马贤才是?”
严询有些郁闷,这将是他人生的污点。
明知司马贤为非作歹,他却不能将其查办。提起这件事,他又何尝痛快过?
“揽功诿过?强词夺理?哎呀,我这会儿有点脑袋疼,校尉大人该带着你的人马撤退了吧?对了,别忘记把死者抬走!”
孙绣莹一手轻抚着伤口,一手摸着额头,她现在没有精力和这个推卸责任的男人辩论。
见院子里安静了,孙佩玖出来了,他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
他强忍着眩晕,倚靠在墙上,喃喃道:“又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