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神医”二字,神医甲立刻得意了起来,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医术堪配“神医”二字。
面对着戏精神医把了半天脉还不确诊,孙绣莹本就担忧的内心现在更是如火上浇油。她按捺住心中的着急,恭敬地询问:“神医,请您快说说伤者的情况。怎么样,可有内伤?”
“脉象忽有忽无,呼之不应,虽然心口还有热乎气,但是凶多吉少啊。”
神医甲见惯了生死,他很淡然。
“什么?”
孙绣莹急昏了头,她上前一把抓住神医甲的胳膊,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难道胡士举的伤势比看到的还要严重?他若是就此——
那可如何是好?虽没有亲缘关心,毕竟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如一家人一般。
孙绣莹只觉得心中酸疼,泪水模糊了双眼。
唉!忧郁的公子——平平淡淡的好人,胡士举不该遭到命运如此不公的对待啊?
“唉唉唉——”
神医呲牙咧嘴,后悔自己故弄玄虚的有点过了:“小娘子,你快点放开老夫。老夫要给伤者医治外伤。”
“绣莹,快点松开手,你弄疼了神医了!别着急,我看他的伤并不是不可医治,神医老伯,你说是不是啊?”
边上的秦国音看不下去了,见孙绣莹如此失态,他心中竟然有些吃味。
“哦?对不起,神医您别介意。”
孙绣莹方觉得自己的确是掐疼了神医甲。
“老夫的话还没说完,有老夫在,这个人性命无忧。只是小娘子身为一个女子,不该如此粗鲁才是。”
神医甲也是个有个性的人,揉揉胳膊,胡子撅起来了。。
“请您宽宏大度,我也是一时情急,实不是故意为之。只是您老应该早点明说嘛,这样我就放心了。”
孙绣莹松了一口气。
“这位小郎的外伤的确很重,事关性命攸关之事,老夫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随便说。还请小娘子和夫人退到门外,老夫要给伤者宽衣解带疗伤。”
神医甲撸起衣袖,准备治伤救人。
“呃!”
早这么说嘛,害的她的都快得了心脏病。孙绣莹假意瞪了秦国音一眼,心说都是你这厮找的好医生,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说大喘气的话。
“呵呵。”
秦国音搓着手傻笑。
孙绣莹和她娘亲退到了室外,秦国音留在里头帮忙。
“绣莹啊,等会儿神医出来了,你替我送送他。”
赵氏掩面拭泪,回房了。
“哦。”
孙绣莹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话也没说。眼看着娘亲担忧落泪,她竟然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
今天只有她和她娘亲在家,而她阿爹又去那悍妇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去了,因为他昨日去秦府拜访秦国音,打算讨主意,竟然被挡在了门外。
挡人的人是下人,下令拒人千里之外的人自然是秦老夫人。当然,此事秦国音也许并不知情。
至于她那个亲兄长孙佩玖,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难道他又去约会悍女去了?阿鲁那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对孙佩玖另眼相看了?这一点孙绣莹目前还没有想通。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功夫,这时候,秦国音也出来了。
除去了斗笠幕纱的秦国音,脸上已经消了肿,但是伤痕还没有痊愈,不过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潇洒气质。
抛开年龄偏见,这个男人还是不错的。孙绣莹眯着眼睛看着秦国音,这厮要是不那么妈宝,有主见一点,年纪再轻一点,就更完美了。
“看什么呢?我现在的样子?”
秦国音摸摸脸,有一点不好意思。
“唉,要不是受了我的牵连,世叔父您也不会无辜挨了一顿打。”
孙绣莹的歉意是发自内心的。
“无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士举公子更惨,若不是被我遇见,怕是要命丧司马贤的毒手了。”
秦国音原地转悠了一圈,他对自己只受了皮外伤感到万分庆幸,同时又可怜里头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他是实在不忍心看不下去了,才出来的,因为胡士举的身上很难找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阎王让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但是,你要是遇见了老夫我呀,准能让你续命到五更。”
神医甲神神叨叨地念叨着,背着药箱子出来了:“小郎醒来了,老夫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下面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神医!您的医术足以起死回生。”
秦国音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双手奉上。
“嗯,金子是个好东西。能换到你想要的,很多时候能要命也能续命。”
神医甲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金子,掂了一掂揣进了怀里,同时拿出了一张纸:“我给你们留个药方,每日三次煎服,直至痊愈。”
“多谢!日后,我还有重谢!”
孙绣莹接过药方,这会儿这神医看着倒是挺靠谱,但愿他的医术不误名声。
“好,老夫恭候着。哈哈,不用送别的礼物,金子或者银子都不错。”
神医甲是个财迷,他得了这么多的出诊费,高兴而去。
“原来救死扶伤的人也爱财!”
孙绣莹感叹道。
“医者也是人,是人就得穿衣吃饭,他喜欢钱财也不为过。”
“哦?这么说秦世叔也很爱财喽?”
“嗯,我记得小娘子也曾说过喜欢钱财?”
秦国音微笑反问。
这时候房中传来轻微的□□声——
两人不再说话,急匆匆进了内室,床上的胡士举脸色苍白,眼睛虚弱地睁开了一条缝,被子下瘦弱的身躯没有一点点活力,喉咙里的气息似有似无,好像随时会中断。
这样的情形再次触动了孙绣莹心中那条脆弱的神经,她的泪水再次哗哗流出:“胡兄,你怎么能一个人去王府讨人去?要去也得我们大家一起去。”
“绣莹莫哭,让你担心了。”
对于胡士举来说皮肉的疼痛微不足道,心灵的落寞才是最痛的。
“唉,若不是秦世叔出手相助,你怕是——”
眼泪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孙绣莹收住眼泪,决意不再哭。
“多谢秦公救命之恩。”
胡士举试图坐起——
“还是好生躺着养伤。”
秦国音连忙上前稳住他:“不足挂齿,在下也是碰上了。胡郎你这回也是伤的重,得好好养着。唉,民与权贵斗,总是吃亏的。令妹的事情,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再想想其他的法子。那司马贤穷凶极恶的很,就连我的贤婿见着他都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他若是纵容家奴打死你,我等怕是无处替你伸冤呐。”
这厮提起自己的贤婿还觉得挺光荣?孙绣莹蔑视了秦国音一眼,转脸对胡士举说:“好了,你刚刚醒过来,不要多说话,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抓药。”
“唉,可是银杏她?我们本是羌人,祖上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中原定居就为了图个安稳的生活。谁曾想——”
泪水从肿胀的缝隙中流出,胡士举现在对生活有点万念俱灰。
“哦。”
原来胡士举是羌人,可是他和汉人没什么区别啊。不过,孙绣莹才不管那些,她可没有种族歧视的坏毛病。
“你是羌人?”
秦国音显得要惊讶许多,他的问题随之而来:“可你和我们中原人一般无二呀?”
“嘘,秦世叔你可以闭上嘴吗?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胡兄现在要休息,不能多说话。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不要过于悲观。”
孙绣莹拿出布巾,轻轻拭去胡士举眼角的泪水。
人生有很多无奈,难免不会身心疲惫。比如现在,他们遭遇了不公,却无处申诉去。
“嗯!”
秦国音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一脸无辜。
“请到外面说话。”
拉着秦国音再次回到了外面,孙绣莹突然沉下脸:“家父昨日去拜见,世叔父为何不见?”
“有这样的事?孙兄,呃不,是令尊找在下有何事啊?”
秦国音也很奇怪,他昨日明明在家的——
“家父想辞去太子府的差事,这件事情还请秦世叔从中斡旋。”
“令尊怎么突然?”
秦国音并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必您对如今的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也有所耳闻,家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赔上了老命。现在看来,您当初或许就不该携带着您的贤婿去山中把家父鼓动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