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接替者司马衷坐在床尾,他正坐立不安。忽然,他一眼看见了孙绣莹,眼睛里冒出来了精神,却又在看看周围的人之后,立刻止住了身体的行动。
孙绣莹的到来,是杨骏和贾充都没有想到的。
皇帝怎么会在这个时刻召见一个无关的人?这两个老家伙一肚子疑问,却不敢问皇帝。
太医贾尤其紧张,诊脉结束,他收回了手,偷偷用衣袖拂去额角的汗珠,又紧张地搓着手,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边上的太傅和太尉。他没有能力阻止生命的陨落,更怕自己因为此事而无辜丢了性命。
“贾太医,既然诊过了脉,就请去给陛下开方熬药去吧。”
贾充低声吩咐道。
“诺!请陛下保重龙体,臣这就去给您煎药。”
贾太医倒身跪拜。
“慢着,你倒是说说陛下的病情如何?”
杨芷看了她父亲一眼,对于正得盛宠的她来说,她当然不希望自己那么快就变成了寡妇。
“陛下久病入骨,病情复杂——”
贾太医冒了汗,此刻不小心的一句话便可能丢了性命。
“罢了,皇后就不要为难太医了。”
司马炎忽然说道,声音很微弱。
尽管身体虚弱,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废物,陛下给你高官厚禄,你却连陛下的病都医不好。要你这个废物有何用?我看还不如把他推出城门外斩首。再召人前来替陛下治病,看他还敢不尽心?”
杨芷故作没听见司马炎的话。
“住口!妇人不可如此歹毒!咳咳——”
司马炎挣扎着坐起,推开了皇后,显然他动了气。
“陛下,皇后娘娘也是忧心您的龙体,才一时口不择言。臣看陛下今天的精气神好多了,这其中也不能没有贾太医的功劳啊。”
贾充连忙解围。其实,他的内心隐藏着对杨家父女的鄙夷。
“太尉大人说的是,我看娘娘就不要惹陛下生气了。”
杨骏示意皇后先闭嘴。
皇帝还在,不到最后一刻,什么事情都是有变数的,此刻自然不是胡搅蛮缠的时候。杨骏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若是在皇帝托孤的圣旨中占据了下风,未来他们杨家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他那个傻外孙,他是指望不上的。他也从来没有打算指望过司马衷能做一个大权在握,又能威慑朝野的皇帝。
“陛下,妾也是一时心急,并非真的想把贾太医推出去斩首。”
杨芷放低了声调,妖娆地看着皇帝。
“罢了,那个——”
司马炎的眼神终于飘向了远处。
刚才是一点小插曲,人们都忽略了孙绣莹的存在。
“陛下,孙氏已经带到。”
内侍甲转脸呵斥道:“大胆孙氏,见了陛下还不拜见?”
“民妇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回过神来,孙绣莹连忙跪拜。
“嗯,到近前来回话!”
司马炎的示意宫人搀扶他再次坐起。
这一回,室内众人的眼神全部聚焦到了孙绣莹的身上。
“诺!”
第一次与司马炎近距离对视,孙绣莹只想用“气若游丝、面如黄纸”来形容他。她有种预感,这位晋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和开创者应该不久于人世了。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从没有人敢直勾勾地盯着朕看。”
司马炎的眼中恢复了一些生气。
也许是坐着不太舒服,司马炎又重新躺下。杨芷趁机变成了皇帝的靠枕。
“民妇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接收到杨芷的恶意眼神,孙绣莹连忙低下了头,总盯着皇帝看是不礼貌的。而且,她也怕万一此次自己没有性命之忧,面前这张濒死的面孔会形成噩梦来困扰她的后半生。
“哼!”
杨芷用冷哼彰显了她的地位。
“皇后有什么话想说?”
司马炎问。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女人都那么善妒?不管是美貌的,还是丑陋的。
“妾的喉咙有些不适而已,陛下,您的身体还未痊愈,为何要劳心费神召见这么一个妇人?”
此刻,杨芷变得聪明了。
“皇后,她不是外人。你是先皇后的亲堂妹,她母亲是先皇后的亲表妹。论起来,你们之间还是亲戚。”
司马炎的嘴角露出笑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哎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妾见到这个妹妹觉得这么亲切。”
杨芷笑的很虚伪,故意装傻。如果不是怀中托着皇帝的身子,她很想咬着牙笑着上前拉住孙绣莹的手假意寒暄一番。
“这就好啊,以后你要善待她。她母亲刚与先皇后重聚不久就殁了,也是苦命的人儿。朕的先皇后也离朕而去,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伤心事,剧烈的咳嗽突然来袭,打断了司马炎的话。
“陛下!”
杨骏和贾充,两个人同时发出声,同时上前,同时伸手轻抚皇帝的前心,试图替皇帝的顺气——
“你俩先退下!”
过了许久,止住了咳嗽的司马炎重新恢复了皇帝的威严。
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太子司马衷都无动于衷。他的眼神除了偶尔飘向孙绣莹,其余的时间便停留在自己的十指上。
他的十指纠缠在一处。很明显,他是在混混沌沌地熬着时间。
知道历史的结局,孙绣莹无意改变,也许也没有能力改变历史。她不知道司马炎还想要说什么,她只能等待,眨巴着眼睛等着司马炎继续说下去。
司马炎终于恢复了力气,谈话得以继续。
“令兄可好?”
“他还好。”
话题跳跃的太快,来不及多想,孙绣莹只好敷衍道。
“听说你们兄妹能够找到前朝遗宝?”
司马炎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孙绣莹瞬间明白了此番她为什么会被召见。
“我们兄妹从小生长在山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间关于王莽宝藏的传说。第一次听说关于宝藏的故事是从司——已故的贤世子口中听说的。不过,民妇觉得他属于病急乱投医。”
为了减少话题的衍生,孙绣莹稍微的说了点谎话。
“哦?病急乱投医?”
也许是触及了生命最后时刻心心念念的事,司马炎的精神好了许多。
“就是他过于相信宝藏传说,又迫切想得到宝藏,就臆想出我们兄妹能够协助他找到宝藏。普通人只能看见世间山川河流的走势,其中的藏气,何人能看透?气乘风散,风水转换,都是一般人看不见的。堪舆相地之术亦非普通人能掌握。除非是僧道高人,普通人岂有那样的慧眼?民妇和兄长无才无德、平庸至极,既不懂风水也不懂八卦五行,两眼茫茫,如何寻宝?”
孙绣莹企图说服司马炎,让他们兄妹与宝藏的传说摆脱干系。
“哈哈,有意思!你的意思?”
司马炎笑了。
见皇帝笑了,孙绣莹的胆子愈发的胆子大了。她直接忽略了杨芷的眼神,继续道:
“民妇的意思是,那宝藏即便是真的存在,寄希望于世间像我们这样的兄妹去寻,只怕寻到海枯石烂,也找到不到啊。陛下若真的想验证那宝藏传说是真是假,只怕还得另寻当世高人。”
“陛下,臣以为这孙夫人说的在理。关于寻宝的事,依着臣看,这事得从长计议,还需寻得精通卜卦和相地之术的高人,只有高人,也许才能寻找到宝藏的气息所在。当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孙氏兄妹也必须在。”
杨骏上前插话道。
“陛下,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依着臣看,严询犯罪,陛下饶恕了他的死罪。何不让他戴罪立功?陛下把寻宝的差事交给他,他有如此贤妻,一定能不负众望。”
贾充狡黠一笑。
“那太傅的意思是?”
这个主意听着不错,司马炎很高兴。
“臣也觉得太尉大人所言在理,这件事让一个罪臣去办,再合适不过了。况且,跟宝藏有连系的两个人也与严询有关,不怕他们不尽心去办。若是他们敢违背圣意,嗯哼——”
杨骏假意咳嗽了一声,继续:“若让其他人带着他们兄妹去寻宝,我看可能会失败。若是让严询带着人去,定能事半功倍。当然,这其中的事情复有点杂。去寻宝之前,还需招觅高人,弄清楚宝藏传说的虚实和所在。臣举荐一人,由此人负责寻觅高人,和带人监督严询寻宝,一定能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