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四人也不多留,万俟彻因还有要事要做,便快马赶至朝歌城内找了家客栈住下。
栾木不仅蹭着北云容的房钱,还厚着脸皮让老板给换了间真君隔壁的房,他稍做休歇便让小二打来热水,准备沐浴。
刚将衣服褪至半腰,忽闻门外传来敲门声,栾木高声询问来人是谁,只听门外人简答道,“北云容。”
没想到这凝宫真君竟是主动上门找他,栾木迫不及待地上前开门,却是连衣服都忘了扒拉上来。
门外的北云容看见开门人头发散乱,衣不遮体,立即避开了目光。
没想到这近仙者如此正直,竟是连男人的身体都礼敬三分,栾木颇觉其反应有趣,便不由分说地将人给拉进了屋。
虽说北云容毅然拒绝,但栾木的待客之道更为强硬,硬是让人坐于桌旁,顺带倒了杯茶水。
“真君找我何事?我这恰好准备沐浴,怕一会儿水凉了,便先失礼净个身,真君你随意坐,我们就这样聊也好。”
说着,栾木将衣物全部脱下,赤裸着身体进了木桶,北云容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只是漠然目视前方。
一个在旁边喝茶,一个在旁边洗澡,北云容觉得眼下情况不易叙聊,便打算起身离开,却不想栾木竟是赶紧伸手抓紧其衣角。
“真君你不是找我有事吗?干嘛走啊?”
“一会儿再来。”
“来都来了,何必又再跑一趟?”
“无妨。”
“不行!我介意!一会儿我就睡下了!再说了,在潭底时我们都亲过了,眼下情况又有什么可介怀的?”
“那是渡气维持你呼吸。”
“在我们鬼界,这可就算是定下婚约了。”
见人停下脚步,栾木方觉有趣,干脆继续胡乱说一通,“我呢,也没和别人定过亲,这第一次给了你,真君可要对我负责才行呀。”
第36章
北云容微锁眉心,思忖半刻后从怀里拿出一玉制小瓶背对着将其递给了身后人,似乎对刚才言语没多大兴趣。
栾木接过端详两眼,“这是什么?”
“可助伤口愈合之药。”
栾木轻笑,如此法子不行就换个法子戏弄。
“真君,这药要如何使用?外涂还是内服?用量如何?何时用最好?唉,这麻烦事儿一堆,我也弄不明白,真君你反正药也给了,不如受累顺便帮我上药,可好?”
“此药无甚特别之处。”
见留不住北云容,栾木干脆撒手,倒靠在木桶里,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世上药物千万,有些能起死回生,有些能杀人害命,我怎知这一瓶就一定不是毒药?”
“月清尘门下从无毒药。”
“是,月清尘向来侠义高洁,但真君你知我是鬼神判官,事情就不一样了,万一你想杀我夺走生死薄,我那时又能如何?”
北云容听言后,终是转过身,那无表情的脸更黑了几分,夺过栾木手中小瓶打开,先行将药物倒于手中试毒。
“你出来穿好衣服,此药不得碰水。”
“好好好。”
栾木如其所言,简单地将衣衫散乱地披于身上,入了浴不再是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脸上干净了许多,也可看清其精致五官和那俊美相貌,虽不及北云容,却也是十里深闺心里念的那个桃面郎。
他坐在床沿边上,露出白皙锁骨,拍拍身旁空位,示意北云容坐下。
但北云容只是漠然走近,无言拉过他的左手,那条为了取血而划的伤口虽已有痊愈之相,北云容还是涂抹了药水。
栾木知道自己这是把人给激怒了,北云容怎会是下毒的小人,他只是为了留住人而故意如此言说,却是言之过及。那药水浸入伤口刺得人生疼,栾木不敢喊,勉力笑了笑。
“真君给我上药,真是三生荣幸……荣幸啊。”
北云容没有理会他,上完了手臂的药便看向他的脖子,隔着绷带已是能见一血齿咬痕,“取了。”
“这……”
“取了。”
栾木捂着脖子上的绷带,似有所顾虑。
“这个就不劳烦真君了,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我给真君陪个不是……”
“取了。”
没想到北云容生起气来竟如此较真,栾木见他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刚才就该乖乖地收下药让他走。
“我取就是了,只是真君一会儿莫要被吓到。”
说罢,他缓缓将脖子上已经满是污渍的布条给取了下来,见他的脖子上除了咬痕以外,竟是有一条深且长的刀口,那刀口已割断了脖子上的脉,若是按照常理而言,受如此伤势,人不应存活。
“这是我死的时候留下的刀口,魂魄虽重回于体中,但伤口却是恢复不了了。”
“你曾经是人?”
“当然,谁生而为鬼神呢?这鬼界之人都是些死灵,但我跟他们不太一样,我有一半算是生灵。”
“为何只有一半?”
“那是……”
栾木低垂眼睫,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言笑道,“那是很长很长的故事,真君只需知道,我白日为人,夜为鬼神便可。”
北云容也不愿再深究,继续将药水涂抹至怨灵咬痕处,而这一次没把握住力道,栾木疼得没忍住叫出了声。
在楼下吃饭闲聊的阿玺和万俟彻两人听见此番动静,便赶紧跑来推门查看情况。
然而刚进屋内,只见栾木衣衫不整,眼含泪光,面色红润地倒在床上抵抗着压在身的北云容,委屈地祈求着,“真君,我不要了,好疼啊,你放了我好不好……”
第37章
此番景象似是吹来满面春风,阿玺不知是否被吓到了,还是出于害羞,不多看一眼也不待身后的万俟彻看清情况,她掉头抓住身后人便往外跑。
他俩为什么不来救我?难道是我呼救得不够明显?
栾木疯狂地转动脑子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然而北云容趁机继续下手,差点没把他给疼得昏厥过去。
算起来,他栾木也是遇见过食人凶灵,经历过十层地狱的人,再大的风浪他也没哭过,可这药真真是钻心的疼啊,上完了后他竟是哭得像孩子一般,沾湿了枕巾。
“真君,你好狠啊……呜……我看我还没死,就要先被这药给疼死了……”
“它见效快,忍忍便过了。”
“说得轻巧!这么疼!我宁愿伤口凉在那儿,也不涂这药了。”
北云容默叹一声,收好玉瓶准备往门外走,床上打滚的那人却连忙起身抱住了他。
“真君你怎么这么狠心?我都疼成这样了,你居然袖手旁观。改天你要是受了伤,我也如此待你!”
“放开。”
“不放!”
“……我去问老板可有存冰。”
“冰?要冰做什么?”
“止疼。”
栾木眨眨眼似乎懂了,连忙放手回床上等着,果真不久北云容便拿着客栈里仅有的冰块上来,这冰从高山运下,费时费力,北云容要到这冰块自是花了大价钱。
所以栾木这小子也乖乖地用麻布浸入冰后冷却再敷在伤口上,不再劳烦北云容,毕竟拿人的手短,虽说这法子不能完全去除疼痛,却也能抑制几分。
冰敷完后止了大半疼痛,北云容见他无事便先回了房,这下栾木再无理由留人,只好目送其离开,待人走后,他躺在床上忽尔潭底里北云容与他渡气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嘴唇。
为什么当时会想起那个人呢?
正当栾木深思时,阿玺轻敲了门,她抱着两坛十里醉,把栾木叫至店家外的柳梢湖边来。
栾木平日里不许她喝酒,想她一女子在外酒醉总归是危险的,但只要是十里醉,他便是会忘记许多顾虑。
十里醉是栾木喜欢的酒,她记得,关于他的事,她几乎都牢记于心,而他还有许多未知的秘密,她却是毫不知情又不敢过问,就像她一直不知道他脖子上为何缠着绷带,生怕打探得太多会成为他抛弃自己的理由。
从街边乞讨遇见他慷慨解囊的那天起,阿玺便决定了此生伴随他左右,而女子是灵性的,有些事尚不用说破便能知其定论,她一直逃避的,终究是逃避不得,栾木所处的世界并非是她所能觊觎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儿突然变得温婉了?”
见阿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活泼,栾木坐其身旁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