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雍舒了口气,心道:卫小爷这也太利索了吧。
还想问什么,抬头见人已经走远了。
华彧下了帘子,倒了一杯茶放在薛雍手中,意味不明地道:“靖安将军公务在身。”
薛雍接了茶,神色复杂道:“多谢。”
他只知道卫玄琅回京后连宫都没进过几回,而且整日里靖安将军府门庭冷落的堪比过季的娼/女,哪有什么公务。
“大公子回来了。”华彧似是随口提了一句。
靖忠将军卫玄珝回京了。
薛雍送到唇边的茶盏一顿:“卫府要迎娶公主,这么大的喜事当大哥的自然要回来。”
华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萧公子之前不肯出宫,为何今天又肯出来了呢?”
“自然是想你家卫四公子了。”薛雍靠在马车壁上,漫不经心地道。
华彧看似随意地一瞥,话语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你要刺杀淮王,是不是?”
话在肚子里滚了几滚,薛雍扯了下唇角:“果然是飞卿的军师。”
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抛了过来:“我们的人截到一封传书。”华彧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放在薛雍眼前:“第一次看到萧公子的亲笔,啧。”
竟是一封调动杀手的密函。
“没有胜算。”薛雍道。
他的人,太不济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华彧给了他一个很是佩服的眼神,却好不客气地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淮王,至少有三个容貌相似的替身。”
薛雍的脸白了白,碾着茶杯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下:“多谢华爷告之。”
似乎行动太晚了。
沉默片刻,外头有花轿路过,马车停下避让,薛雍想着事情随口说了句:“这个月成亲的可真多。”
华彧润了润唇,眯眸道:“萧公子,在下怎么觉得你一直在试探卫府对公主这桩亲事的安排,嗯?”
难道真是对卫玄琅有情?!
他觉得未必。
京师之内,三步之中皆有阴谋,他知道卫家和萧家是故旧,也知道卫玄琅小时候那点事儿,但他依旧不能相信这个死了十五年又突然复活出来的萧延。
薛雍扭头看着他,唇角好看地上弯,笑而不答:“华公子,你说呢。”
华彧语调有点凉:“我说萧公子,你和靖安将军早年那点交情,他早还完了吧,你还想怎样?”
句句不离桐城公主的事,太处心积虑了吧。
薛雍很是沮丧:“他小时候可说过要嫁给我的。”
多少年前的事了,三月初,绿芽才黄半未匀,大街上一群小孩子跟在新嫁娘的花轿后面吭哧吭哧地跑,卫玄琅扯住他的袖子,尚且有些咬字不清地问:“萧延哥哥,什么叫娶亲?”
“就是两个人永远要住在一起啊,就像我爹跟我娘,你爹跟你娘那样。”
小时候的卫玄琅想了想,咬着一口小奶牙:“萧延哥哥,我长了要娶你。”
娶了亲,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
华彧给了他以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的眼神,稍一蹙眉道:“听说你对我家将军幼时情同兄长,难道看着他成家不开心吗?”
不该露出老父亲式的轻松微笑吗。
薛雍把杯盏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搁:“华军师,华爷,华汉贞,你是不是一进京脑子就不够用了?”
卫小爷会被人摁着头娶亲吗?
华彧,字汉贞。
“轮不到你来说我。”华彧脾气好,就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柔柔淡淡的。
“还有十天。”薛雍道。
今儿已经五月十八了。
华彧没理他,喝完茶歪在靠枕上小憩,只余马车穿行在道路上的粼粼之声。
薛雍垂眸,从怀中拿出一点儿醉春散含在口中。
马车停下,入目处一方清塘,一片竹林,微风起,二人衣袖当风,华彧道:“这是我当年在京中时的苦读之地,很是清净,委屈萧公子在这儿住上几日。”
“等卫小将军大婚之后再出去吗?”薛雍笑道。
“萧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华彧眯了一下狐狸般的眸子,道。
还是那个话题又兜了回来:“你们卫小将军真打算迎娶桐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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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华彧还是那个死德性,温润一笑:“我也还是那句话,少操心,命要紧。”
薛雍见他眸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狡猾,心底有些茫然,笑道:“客随主便。”
进了房间,薛雍这才看到这里面可真破,什么都没有,简直穷到了极点,他一凝眉:“我说华公子,能不能给我弄张桌子,这家徒四壁的,我不习惯。”
华彧心不在焉地扫视着房间,末了伸手一指角落:“也不算,好歹还有一只夜壶。”
“……”薛雍捧心欲吐血,华彧这才拉着他道:“一应东西很快送来,不急,不急。”
***
御书房。
一干老臣被皇帝气的犯晕,拿出药膏往太阳穴上擦药的擦药,往嘴里塞救心丹的塞救心丹,还有身强力壮的这会儿正唾沫四溅的还在劝皇帝回心改意……
“陛下,您还是选秀吧。”礼部尚书令狐前颤巍巍道。
好歹日后能保证太子的娘是个人啊。
“是啊陛下,您应当从世家子女中择一位立为皇后。”工部尚书卢钧也跟着道。
被这二位大人带了节奏,一片哭着喊着求简承琮立后的声音不绝,反正,宫里头不是新添了位陈昭仪嘛,您就趁热再捞几个进去,不亏啊,陛下。
争吵的热火朝天,外头曹熙一声闷喊:“陛下,景府,景府出事了。”
百官这时都有点懵,目光齐刷刷投向皇帝,只见简承琮神色一敛,清了清嗓子问:“上前回话,景府怎么了?”
“被人给砸了。”曹熙道。
方才薛雍跟他说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但是事关重大,他担忧景臻又一次被人追杀,急急忙忙地撤了羽林卫,十万火急地派人去查,果然——景府被人砸的一片好瓦都难找到,太惨了。
“啊——”一片惊骇。
也不知道景臻这是掘人家祖坟了还是睡人家小老婆了,拉的这么深的仇恨。
简承琮拂袖起身:“景云明人呢?”
曹熙:“景大人的伏犀剑被……被人捡到,景大人不知去向。”
闻言,简承琮心中一绞,面上八风不动地问京兆尹时原:“京中这是什么人在流窜作乱?查一查。”
时原是陈盈的人,心中知道陈家嫌景臻碍眼,正暗中调集杀手找景臻的麻烦,被皇帝这么一问,一时答不上话来:“臣失职,臣有罪。”
心里埋怨,这些狗娘养的杀手,事儿办不成就算了,砸府算什么本事。
偷鸡摸狗的勾当非要弄得这么轰轰烈烈,蠢啊。
简承琮淡然坐回龙椅,殿外日头西斜,绯霞染天,他忽然摘下皇冕,半头华发突然地搁在大臣们眼里:“朕若下令选秀,岂不是要夜夜芙蓉帐里华发对红颜?罢了。”
他摆摆手:“朕已过不惑之年,不再想那风流事了。”
而寻子的事,他也不再强调。
众位大人这下算是明白了,皇帝这次叫他们过来,并不是要一个结果,而是要给他们一个心理缓冲。
说不定那日,皇帝突然在朝堂上宣称他的小白龙儿子找到了,那也是可能的。
对,说白了就是个铺垫。
说什么华发对红颜,这叫他们六十岁还时不时当当新郎倌的大丞相怎么活。
扯淡。
陈盈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但接着就听简承琮说:“诸位爱卿放心,朕绝不会让简氏龙脉断在朕手里。”
言辞凿凿。
群臣:……
皇帝这么笃定,敢情哪个龙儿子已经锁定了?
不过他们真没这么傻,脑筋转的快的倏然想起,他们的傀儡帝王,登基前的胤王殿下,据说是个风流胚子,男女不忌还颇慷慨……
保不准谁家的俏丽小妾半夜跑到胤王府里抛一个“欲借人间种”的眼神,胤王殿下合一个“感谢天上神”的表情,这好事就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