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兵荒马乱，也来不及仔细上妆，她匆匆忙忙地乱捡了一件衣裳穿好就出门，连发髻都没来得及挽。
“秋凉，备马！”
她风风火火的，万喜在后面追着唠叨，“哎哟，我的贵主，你好歹多穿件衣裳，今日风大，你去追那个负心人做什么呢？驸马多得是！秋凉，秋凉保护好贵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多派点侍卫跟上，还有，贵主哇……”
“行了，贵主都走远了。”袭香打断他。
“你这蹄子，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往外倒，要是贵主有什么闪失，仔细着，我揭了你的皮！”
“略……”袭香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
李灵曦出了城又行了一段距离才看到了部队的尾端。
“薛万彻！薛万彻！”她边驾马，一边大声喊。
“停下，给我停下来！”
“薛万彻！”
“将军，好像是丹阳长公主。”侍卫朝后望了望，回禀。
薛万彻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是李灵曦。
“将军？”
“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薛万彻捏着缰绳，调转了马头。
李灵曦赶得及，见到薛万彻过来，一时心慌，没注意，马儿被石头绊了一下，她整个人都被颠了出去。
薛万彻眼疾手快地翻身下来接住了她，两人一道跌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去打仗，也不同我说一声，你是要彻彻底底同我断干净吗？既然如此，你倒是上奏圣人，同我和离啊！”
得亏薛万彻护住她，自己做了她的肉垫，她倒好，趴在他身上就开始质问数落。
“李灵曦，你先起来。”
“我不！”她干脆坐起来搂着他的脖子，蛮横道：“今天你把话说清楚，要和我一刀两断，现在咱们就去圣人面前，你别想着出征！”
“胡闹！这是军机大事，岂能延误！”
“我不管！”
“你！”
薛万彻无奈，“我何曾说过要同你和离？”
李灵曦的眼泪不值钱，他但凡说一句软话她都能治愈所有的委屈。
“就那晚，我让你别走，你非要走。”
“韦婵的后事还等着我安排，非走不可。”
李灵曦眨巴着眼睛看他，控诉，“可你竟然打我，明明不是我做的，你冤枉我。”
薛万彻将她扶起来，正色道：“冤枉？你冤枉吗？李灵曦，即使韦婵和崔九娘不是你直接下的手，难道同你没有关系？还有以往的桩桩件件……算了。”
“我看看，还疼吗？”他抬起她的脸认真地瞧。
李灵曦扑进他的怀里，哭喊着，“疼，疼死我了，我脸疼，心疼，全身都疼，我快要死了。”
“胡言乱语。”他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打结的长发，嘱咐道：“最早三个月，最迟半年，我就会回来，这期间，你搬去将军府，你的公主府我瞧着不安全，能死一个韦婵和崔九娘，难保哪天不会害到你的头上，你手里面能用的人也少，韩王、长乐公主，或许还有不知道的势力，想必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他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将军府书房那幅《秋兰绽蕊图》后面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城外，切记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你最后的退路，另外，我将我最得力的侍卫队安插在了将军府，若是有意外情况发生，他们会拼尽全力护着你，你要记住，不要出府门，不管发生什么事，保住性命要紧，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李灵曦哭得不能自已，她抱紧薛万彻，抽噎道：“你既然如此不放心我，你就别去了行不行？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不许你去。”
“别任性。”他推开她，正色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另外，李灵曦，我说过了，日后不能再做半件害人的事，你给我牢牢记住了，前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若胆敢再犯……”
“不会了，不会了。”她赶紧摇摇头，伸出手指发誓：“若是我再害人，就罚我永远失去你。”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你知道的，你对于我而言，比我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我不会再做错事。”
薛万彻心下酸楚，喉头哽咽着，他揉了揉女郎的头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我信你，等我回来。”
***
八月，在桂花满枝头的时候，晋王李治大婚，娶琅琊王氏的嫡女为妃。
李灵曦看着新人交拜，满目的喜庆，她恍然想起了她同薛万彻的大婚，似乎就在昨天，可薛万彻出征高句丽已经五个月零九天了，他说过最迟半年就会回来，不知道算不算话。
“听说前方战事吃紧，薛将军这回是遇上对手了，那高句丽着实阴险，竟然派奸细在井口里下毒，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我听我家夫君说，好像薛将军也中毒了。”
“有军医，且放心，更何况薛将军久经沙场，相信他便是。”
“我看薛万彻恐怕这回难说。”
“嘘，小声点，丹阳长公主在呢。”
李灵曦偏偏耳朵尖，隔壁桌夫人们的碎言碎语被她一字不漏地听了下来。
她手里的筷子捏紧了。
薛万彻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一封家书，并没有谈及中毒的事，她盘算了一下，这个月的家书还未到，她心里安慰自己，他连半阳的毒都解了，想必没有什么毒药能难为到他。
她停了箸，看见圣人因为高兴多贪了几杯有些醉意，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打听薛万彻的事会不会惹圣人不快？
她正准备过去，宫人送了壶酒过来，趁机塞了张纸条给她。
她诧异，瞬间脸色如常，这一幕却被旁边的李明达看在了眼里。
她离了席，照着纸条的地点去了冷宫附近，闻喜向她求救，不知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纸条匆忙，她有几分担心，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跟来的李明达。
“闻喜？”
这片林子极密，李灵曦有几分害怕，偏偏秋凉今日身子不爽利，袭香跟着她，她害怕袭香单纯藏不住话，因此没让袭香一块儿过来。
“姑姑。”李婉顺的声音从一块岩石后传过来。
李灵曦走过去，看到衣衫凌乱的李婉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姑姑……”李婉顺拼命抱着自己，哭道：“是魏王李泰，他喝醉了，我……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李泰？”李灵曦咬牙，李泰和李婉顺可是堂兄妹，怎么敢，怎么能！
她蹲下，替她牵了牵衣裳，如今天热，都穿了坦胸，更何况衣裳被撕烂了，根本就遮不住。
“别怕，咱们先把这桩事遮掩过去。”她却犯了愁，这时候，她要去哪里替李婉顺弄一套衣裳来，人多眼杂的，若是被人知道了，魏王李泰不过得到一顿申斥，或者板子，但李婉顺就不用活人了，这些人可不会认为李泰有错，大致会说闻喜县主持身不正，故意引诱魏王之类。
“他们欺人太甚！”李婉顺恨恨道：“他阿耶杀了我阿耶，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如今我还要受他们百般欺辱，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带我去找韩王，我愿意为他做事，我要李世民一系全都不得好死！”
真是平地一声雷，炸得李灵曦久久回不来神，“你……在说什么？”
李婉顺站起身来，直视着李灵曦，“韩王找过我，让我替他做事，我拒绝了，我知道，你和韩王在预谋篡位，我还知道你和灵夔都是我阿耶的儿女，你不是我姑姑，你是我妹妹！所以，你才三番五次护我，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要逆来顺受被人欺负，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明达躲在树丛旁惊得捂住了嘴，她原本只是好奇她姑姑偷偷摸摸做什么，没想到听到了李泰做下如此恶事，她正想着如何同她阿耶讲，好还闻喜县主一个公道，竟然听到这样的秘闻。
她姑姑不是她姑姑，是隐太子建成的女儿，还和韩王密谋造反，阿耶知道吗？不行，她得告诉阿耶。
她慌慌张张的，不小心踩到了枯枝。
“谁在那里！”
李灵曦警惕地看过去，正看到李明达一张失措的脸。
“兕子？”
李婉顺突然站起来，拔下头上的发钗，狠毒道：“她听到了我们的秘密，她会去高密，不能让她离开！”
说着就冲了过去。
“兕子快跑！”李灵曦下意识大声道，追上去拦住李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