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太子只有闻喜县主一个女郎存活在世，圣人当年没杀她，如今也不会。”
李灵曦摇摇头，笃定道：“建成的儿子会夺回被抢走的一切，而你，得代替你的父亲，忠于你的新主子。”
“你究竟是谁？”活了二十几年，封言道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只是这样的李灵曦，让他无所适从。
他艰难地问出口：“难道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如此？”
李灵曦温柔地拂去他额上凌乱的发丝，“封郎，太过较真儿往往会伤心。”
封言道心头血液翻滚，几乎要压制不下去，他大笑几声，紧紧盯着李灵曦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所以，这往日里的爱慕、情意全是假的？你同我亲密，甚至自荐枕席，只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隐太子旧臣？”
终于能够解释为何他心头一直不踏实了，或许他早就察觉到，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他话里头一次带着嘲讽：“我何德何能，竟要长公主亲自来试探？对其他人也如此吗？”
“其他人怎么配？”李灵曦道：“封郎素有美名，又历来谨慎，且武艺高超，一般的人如何能接近你？失败了很多次呢。”
“那真是微臣的荣幸。”
“你可以这样想。”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或者威胁你拿解药？”
李灵曦眨巴眨巴眼，“封郎舍得如此对我？更何况，封郎这么理智的人总不会想与我同归于尽吧？我们一起死在这个山洞里，好似也挺不错的呢。”
封言道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闻言，他颓唐地靠着山洞，笑得无力：“真是小看了长公主，这出苦肉计演得真是逼真，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在一步步算计我，看我像个蠢货一样堕入你的陷阱，枉我……”
枉我空付一腔情意，甚至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来抢亲，她却在背后捅他一刀。
原来母亲告诫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太子案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他突然想起那些解释不通的疑点，为什么刘树艺最后会瞪向李灵曦，为什么裴律师一进宫就出了事，而所有的看似合理之处其实都不合理，都是围绕她。
比如她突然和韦贵妃与临川公主过不去，突然遇刺杀，就是为了摘掉自己的嫌疑，将矛头引向韦贵妃，没有人会怀疑一开始就被指证的李灵曦，而刘树艺，是抛出的一枚死棋，圣人对太子失望，对魏王、晋王、纪王起疑，而太子无德，又会助长魏王等人的野心，尽管现在看起来太平，但那权力的诱惑，注定不会平静，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夕。
他遍体生寒，她真的太可怕了，用一张无辜娇艳的脸。
李灵曦没否认。
最开始是想要让太子摔死的，可他命大，因此才有了后面的一切，本来不必牺牲刘树艺，也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可他为了要报仇，不管不顾，她就成全他。
“慧娘难道……”
“不，和我没有关系。”
封言道不信，“可我现下觉得和你脱不了干系。”
李灵曦无奈，承认道：“好吧，是同河间郡王无关，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将真相告诉你，但是，你妹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我只是碰巧知道了凶手而已。”
“李灵曦！”封言道怒喝：“你到底有没有心？是不是任何人任何事在你眼中只有算计？”
对他，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她也不会如此。
李灵曦安抚他：“封郎，没办法，这是我们的命，当初你父亲没能完成对建成的承诺，只能由你来偿还，你只要好好替我办事，我向你保证，若成了大事，你封氏一族富贵永享，若功败垂成，也不牵连于你，进退皆可，这是我对你的情意。”
封言道扶着额，苦笑，“我何敢再相信于你？”
“你只能相信我。”
封言道看着面前这个诡计多端，善于揣度人心的小娘子，她是野心勃勃的凤凰，哪里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要我做什么？”
李灵曦道：“你现在什么都不必做，如果有任务，会有人联系你。”
她其实应该现在就把接下来属于她的任务告诉他，废太子，可她马上就要摆脱这一切了，和她无关了。
她心里轻松起来。
***
李灵曦并没有回长安，她一路南下，到了剑南道。
一到益州，她就看到皇榜张贴了出来，和亲吐蕃人选由丹阳长公主变成了文成公主，至于这个文成公主是何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李繁霜主动请命，代替失踪的丹阳长公主往吐蕃和亲，李世民本来还有些不满意，担心一个宗室庶出女让松赞干布觉得受到轻视，没想到对方很乐意这桩婚事，通情达理得很，如此，李世民对松赞干布的态度不免又好上了一分。
只是李灵曦还没有消息，他到底有些担忧。
竟敢为了一己私仇毁两国邦交，李世民对太子承乾很是失望，李灵曦所得罪太子的，就是处死了太子的爱宠有莘，这可是他授意的，是不是代表，太子心头实际上也是怨愤着他的？
太子突然被禁了足，面对父亲的质问他只觉得百口莫辩，可是他的父亲不信他，因为现场留下的证据就是东宫的令牌，更何况，前段时间他还和李灵曦发生了不愉快。
他知道，一定是魏王在陷害他，因为，他那个弟弟已经觊觎他的位置很久了，可恨，父亲如此偏心宠爱。
他才是太子！
……
临川公主听到李繁霜代替李灵曦出嫁吐蕃的消息，气得砸东西。
既然李灵曦下落不明，干脆就永远消失好了，她想派人杀了李灵曦。
可韦贵妃不同意，“现在风头正紧，太子大约和这桩事脱不了干系，连他都被禁了足，你还是安份点，更何况，若你贸然出手，岂不是洗脱了太子的嫌疑？李灵曦固然要收拾，但扳倒太子不是更重要？”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临川气哼哼道。
“咽不下也要憋着，等你哥哥成了大事，收拾她还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到时候全凭你出气。”
***
长安城里各人的算计李灵曦全都不管了，她手上有一年的解药，她可以慢慢等她哥哥来和她谈条件，她哥哥大约会十分愤怒，她不仅没按他的要求嫁去吐蕃，成为他的助力，反而要摆脱他。
可是，她要重新做回自己，谁都不能再阻挡她。
剑南道，薛万彻就是驻军在此。
她知道，她出嫁那天，薛万彻就回了益州，孤身一人。
正是她的好时机。
大概她和自己较上了劲儿，既然都为了薛万彻用尽了手段，不得到他，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当薛万彻听到下属来回，说是外面有个叫李灵曦的小娘子求见时，他诧异极了。
他很快迎了出来。
女郎风尘仆仆，有些狼狈，即使如此，仍是耀如春华的，特别是在这满是儿郎的军营。
“你，没有和封言道一起回长安？”他问。
李灵曦眉一挑，偏头看他，反应很快，她的目光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似笑非笑地问：“薛将军对我的情况很了解嘛，不是一直跟踪我吧？”
薛万彻皱了皱眉，回答：“没有。”
他不过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嫁去千里之外的吐蕃，选了一个最笨的法子准备劫走她。
不过还没等他动手，就遇到了刺客，他赶去的时候，封言道已经在了，因此，他就没有再管。
他以为她会跟封言道一起回长安，然后圣人会赐婚。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真没有？”李灵曦一步步逼近他。
薛万彻不动如山，肯定道：“没有。”
李灵曦突然跳到了他身上，薛万彻下意识的搂住她。
待他反应过来准备将她扯下来时，女郎已经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第四十二章：她的控诉
“李灵曦！”薛万彻推开她，脸色铁青。
李灵曦抹了抹嘴，意犹未尽，笑得十分得意，“怎么，不叫我长公主了？”
“我已娶妻，贵主自重。”薛万彻冷声道。
闻言，李灵曦脸上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自重？我倒是想自重。”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可这里告诉我做不到，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是你负了我，我堂堂长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在你身上费神费力，可这里不行，这里装的都是你，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