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时候人在马车上,溪水叮咚,抬眼一看糯糯一只小手扒在窗框上小眼神很认真地盯着自己。
瞧见朝华醒了连忙把另一个手上卷好的荷叶递给朝华:“大华,喝水……甜。”
附近是溪水,这边人烟稀少空气也好,溪水的口感因为地域问题发生些许改变也是正常。
可是——
“水呢?”糯糯一脸惊恐。
朝华顿了顿,心想我去问谁?
糯糯站在原地眼睛四处看,甚至还蹲下身子往车底看,朝华猜测地问:“是不是都漏光了?”
卷好的荷叶的确可以装水喝,可水是液体,长时间肯定会流失的。
糯糯花了几秒钟思考了一下这个深奥的原理,复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点心疼地说:“那,大华你吃糕……栗子糕。”
“那……”
问题是栗子糕在哪儿呢?
朝华也纳闷地跟着找,眼睁睁地看着糯糯的额头上急出了汗,眼睛再往下瞧瞧,糯糯嘴边挂着的不就是还没有来得及擦掉的栗子糕么?
“糯糯……”朝华把蹲在地上在找栗子糕的糯糯捞了起来,“你想想,栗子糕是不是被你自己给吃了?”
糯糯脑袋放空了几秒,然后打了一个满足地饱嗝。
朝华叹了一口气问:“历肃哪儿去了?”
糯糯转了个身四处望望,然后小手坚定地一指:“那儿。”
朝华更加无奈,堂堂王爷在捡掉在地上熟透了的果子,这像什么样子。
还不等朝华消化掉这个事情的时候历肃就回来了,战果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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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历肃贵为王爷能够做到此等地步也算是亲民接地气了,毕竟如此盛景人间能闻见几回。
路上和糯糯一起分瓜历肃胜利果实的朝华如是想。
到达蒙启的宅院时已经是正午,赶上用午膳的时间。
糯糯有些不适应新环境,紧张地扯了扯朝华的衣袖,喃喃道:“你们要,送走我么?”
声音很轻却飘到了历肃的耳边。
他转过头看糯糯,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躲在朝华的身后,露出个小脑袋谨慎地盯着自己看,不情愿里带着不理解。
瞬间有点吃醋。
他的表情没有变动,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站到我的身边来,我再告诉你。”
握着朝华衣袖的手有些收紧,糯糯抿着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然后将脑袋埋到了朝华的腰上,不予回答。
随着门被推开,老者的声音也传来了过来:“给历王爷请安了。”
蒙启大将军是个传奇人物,曾经是朝中一名很有地位的武官,如今这平绛王朝不知道有多少是经过他的手打下来的,不同于其他武官那般粗鲁,蒙启大将军有脑子也有风度,品行更是没的说,此人陪伴先皇多年,是先皇的得力助手,被先皇私下问及觉得谁更适合为太子的时候说出的答案不知道被哪个宦官传了出去,自此遭到了当今太后娘娘的忌惮。
如果当年他看上的孩童是昭晏,也许今天过得如此落魄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朝廷当中局势转瞬即变,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最好不要掺和这如同一盘乱麻的朝政,一个站错队只会葬送性命。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坐在旁边的历肃身上,一时间有些感概,自己怎么就跟这么一个朝中人扯上了说不清的关系呢。
“朝华姑娘看似不喜欢喝茶啊?老夫去给你倒碗清水来。”
看居住条件也知道过的并不好,一小包茶叶也不知道谁曾送来的,一直保存到今天给历肃和朝华喝,说喝不惯自然不合礼数。
朝华摇了摇头,伸手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两口才答:“茶很好,您不用费心。”
蒙启和历父有生死交情,当年历肃能够逃过那场劫难也多亏了蒙启的说辞,仔细算下来倒是欠了一个人情。
后来蒙启主动放弃了高官俸禄,远离平绛,带着妻子辗转到了他乡,可日子不温不火地还没过起来镇子就发生瘟疫,结发妻子身体本就虚弱,一番折腾加上瘟疫,终于是没熬过去。
再然后就是他携着独子一直居住在了这里。
一个人经历了沧桑后最大的变化则是淡然,一切都能够云淡风轻的略过去。
看不出他是不是不甘心也看不出来他可曾还有一颗野心。
朝华将腿上坐着的糯糯抱紧了一些,听了许久也没有听出个结果来。
里屋里的炉子上微炖着小米粥,蒙启还专门放了三个鸡蛋,然后一人一碗小米粥外带着一个鸡蛋就端了出来。
端粥的成童正值舞勺之年,皮肤黝黑,手上磨出的茧子并不薄。
糯糯吸吸小鼻子,然后抬头用眼睛询问着朝华,在得到认可之后一个人捧着碗吃的满脸都是,活生生一副饿死鬼投生的模样。
蒙启笑:“你倒是沿袭了历老的习惯。”
想当初历家老爷子可是朝廷公认的大善人,时常施粥给那些贫困的人,就连府邸的下人也都是无家可归的人,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回忆,一个念想。
外面是杨柳青青,望过去似乎都能嗅到那一缕春意。
所以你看,树都知道向阳寻找一线生机,更何况人。
历肃收回目光回过神说:“故人不在,生者总该做些什么,我想要为家父做些什么,用一切我能尽到的努力。”
朝华后来听蒙启大将军说,当年历肃的父亲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那时历肃的娘亲因为难产过世。
同样是面对死亡与未来,父子俩做出的竟是一样的选择。
问如何撂倒历王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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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肃带着朝华和小崽子当天就准备回平绛了,临走的时候老爷子给糯糯塞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他自己烙的饼,厚厚一沓子,还热乎。
在朝华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完为什么一个曾经的武官现在会烙饼这件事,糯糯已经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一半的饼,撑的肚子都鼓了起来。
朝华将剩下的饼从他手里拿走并藏了起来对历肃说:“我以为你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蒙启将军答应为止呢。”
虽然从来没见他这样耍赖过,但是听蒙启将军的形容,他倒是像能干出这个事儿的人。
历肃给糯糯倒水的手被颠簸的马车晃了一下,滴落一些水在腿上,眼睛都没抬的说:“急不得。”
他没说明白,可她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夺权的事情,急不得。
朝华不是宫中人,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过人的特权和本领,所以对夺权争位这样的事情不怎么在意。
路上也试探地同他讲想要浪迹天涯四处为家,被历肃笑着过去了。
所以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朝华握着糯糯的小手,开口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朝华叹了一口气:“你说我留在你身边也没什么用,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到现在朝廷里大官的名字都没有记下来,帮你跑腿都不成。”
历肃接过话去:“那就当还我银两。”
朝华一惊,心里头盘算了一阵才问:“我何时欠你银两?”
天地良心,这锅朝华不打算背。
“一锭银子。”他的目光落在熟睡的糯糯身上。
朝华没明白。
努力的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遂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我当时怎么带糯糯走的?”
这回想起来了。
“可我想的法子也能把那群野孩子赶走啊。”那银子又不是我让你拿的。
“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他云淡风轻地伸出手,四根手指微微朝里弯了两下,脸不红心不乱地说:“我只要银子。”
他是知道的,现在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荒郊野外从哪儿去倒腾来一两银子?
朝华忿忿:“趁火打劫。”
历肃点头:“多谢夸奖。”
一路上朝华都赌气一般地不跟历肃说话,他倒是发扬了一回风度,下了马车之后丝毫不计较地对下人说:“还不跟朝华姑娘请安?”
一众下人规规矩矩的请安,一切就跟没走时一个样儿,除了往王府里头添了一个脑袋有些迟钝的糯糯之外,朝华觉得这一行也没有什么收获。
在回府后的第二天,历肃进宫面圣,朝华领着糯糯坐在树下吃红豆糕。
红豆糕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做的,将原有的水换成了洛神花茶,平添一抹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