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她死。
纪云岫把脸埋在霍暲怀里哭了一会,最终还是沉沉地昏了过去。
霍暲察觉身下的人没了动静,心中有一瞬的慌乱,随后见她只是昏迷,便起身把人抱去清洗干净。
霍暲把人抱回床上,走出外间喊来随行的太监,叫他派人彻查今天来给纪云岫看诊的太医。
纪云岫和祁王都是在京城长大的,他们在宫里宫外有几个暗线再正常不过。
他绝不会允许纪云岫再与祁王暗通款曲。
想到纪云岫刚才那可怜模样,霍暲面色更冷。
她惯会装可怜。
要是他心软了,只会给她机会捅他一刀!
霍暲走回殿内,坐到床沿摩挲着纪云岫苍白的脸颊。他冷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都是你自找的。”
话一出口,霍暲便有更多的话要说——
“装可怜没用,我不会再信你的。”
“就算你要死,也只能死在宫里。”
“你这辈子都别想踏出宫门半步。”
纪云岫双眉紧皱。
没有给半点回应。
“纪云岫。”霍暲攥住她的手腕喊她的名字。
纪云岫眉头皱得更紧。
霍暲说道:“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只要我杀上几次,你肯定就不敢再接触任何人了对吧?”
纪云岫没有回应。
霍暲盯着她微微泛着红的脸颊半晌,起身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之中。
绿绮一直守在屋外,直至确定霍暲真的已经离开了,才入内伸手探纪云岫的额头。察觉纪云岫额头仍滚烫得很,她流着泪为纪云岫敷上热毛巾,心里恨极了禽兽不如的霍暲,她们姑娘都生病了还这么折腾人。
绿绮擦了泪,正要去看看底下的人有没有煎好药,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绿绮下意识挡在床前。
来的正是小太子。
他远远见到太医从这边出去,便猜出纪云岫生病了。他守在外面等着,等来了霍暲,又等走了霍暲,才悄悄从“密道”溜了进来。
见绿绮一脸戒备地挡在纪云岫身前,小太子绷着小脸问道:“她怎么了?”
绿绮伏跪在地,恳求道:“奴婢求太子殿下别再来了。”这样的折磨再多来几次,谁知道她们姑娘还撑不撑得住?绿绮哭着说道,“求你们放过姑娘吧。”
小太子不理她,快步跑上前,伸出还很短小的手去摸纪云岫的额头。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小太子那软乎乎的手掌,纪云岫缓缓睁开了眼。
她对上了小太子关切的眼睛。
纪云岫安安静静地与他对视。
不知怎地,对上她一如既往的冷淡目光,小太子的眼泪唰地往下掉。他抓紧她的手说道:“我以后都偷偷地来,不会让父皇发现的,你别赶我走。”
☆、第 7 章
绿绮捧了药过来,小太子也不愿走,还有抢过汤药说道:“我喂你!”
小太子喂起药来竟有模有样。
他还知道先吹凉些。
纪云岫顿了顿,喝了小太子喂过来的药。
一碗药并不多,小太子竟稳稳当当地给纪云岫喂完了。
“乖乖喝药,很快就会好。”小太子板着小脸学着哄人。
纪云岫笑了。
她姐姐把他教得挺好。
这语气,这表情,一听就知道是在学她姐姐。
一开始会气呼呼地吼人,怕是气她勾引了他父皇。
小太子不知纪云岫心中所想,只觉被纪云岫的笑容烫了一下。
他忍不住想,要是她多朝他这么笑,他想把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可一想到她是父皇偷偷藏起来的人,小太子心里又不太高兴。他说道:“我母后很好的,我去求她放你去幽州找六叔好不好?”
父皇留着她,她不开心,母后应该也不会开心。
父皇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这是不对的!
听到他天真的话语,纪云岫半合着眼,笑道:“好啊,那你帮我去求求她。”
小太子叮嘱道:“那你好好养病,乖乖喝药,等你病好了,我和母后就会想办法送你出宫的。”
纪云岫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小太子见她眼睫微垂,唇边仍噙着笑,心里涌出一阵不舍。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可是一想到送走了她便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就特别难过。
小太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说话算话,晚膳时间便去寻他母后。
皇后见他来了,招呼他到身边说话。瞧见他身上有几处脏污,皇后抬手拍轻轻去那些灰尘,问道:“你又去哪里野了?把衣裳都弄脏了。”
“母后。”小太子喊了一声,莫名紧张。
“怎么了?”皇后关心地问。
“你知道六婶没有死吗?”小太子还是把话说了出口。
皇后整个人顿住。
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示意左右退下。
屋内只剩母子二人。
“你怎么会这么问?”皇后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我见到她了!”小太子实话实说。
屋内静了下来。
皇后久久没有说话,小太子忍不住喊:“母后?”
皇后把小太子搂入怀中。
她语气沉凝:“听话,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明明是十分熟悉的怀抱,小太子却突然不习惯被皇后这么环抱着。他强忍着挣开的冲动追根究底:“为什么?六婶不是母后的妹妹吗?母后为什么不帮六婶?我们不能把六婶送去幽州找六叔吗?”
父皇把六婶关起来。
母后知道了也不管。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六婶?
对上小太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皇后说道:“你听好了,她的事谁都不能插手。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
她见过失控的霍暲,那时他浑身浴血,仿佛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一样。
当初他只用了三年,便已成为了让所有外族闻风丧胆的存在——
若非那些外族降得够快,他恐怕不会少做屠城灭族之事。
她知道这个男人在纪云岫嫁给祁王那天就疯了。
现在大魏没有可供霍暲泄恨的外敌,真要有人帮纪云岫去找祁王,谁知道霍暲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后娓娓劝道:“就算你能帮她出宫,幽州那边也没有她的位置了,如今的祁王妃另有其人,你让她如何自处?”她轻抚小太子的脑袋,语气认真,“记住,你不能再去找她。”
小太子还是不明白,眼神倔强得很。
皇后只能警告道:“你再去找她,会害死她的。”
小太子想到纪云岫身边那个宫女跪着说“求求你们放过姑娘吧”。
小太子眼里蓄起了泪。
他明明只见过她几次,可只要一想到父皇那样对她就很难过。
“我记住了,母后。”小太子低着头应了一句,终于还是挣脱皇后的怀抱,转过身飞快跑了出去。
翌日。
纪云岫见到了另一位太医。
纪云岫身体底子不差,病了一场虽有些虚弱,却不至于就此缠绵病榻。
按着太医的吩咐喝了几日药,纪云岫便好起来了,又开始在梅林中练箭。
这日纪云岫练了一会,天忽然下起了雪。
纪云岫仰起头,看着天上簌簌飘落的雪花。
绿绮跑进梅林之中,提醒道:“姑娘,下雪了,该回屋了。”
纪云岫朝她笑了笑,踩着落到地上的细碎雪花往回走。
她叫人取出窖藏的酒来,准备喝点小酒暖和暖和。
当初她是不喝酒的,阿暄说她不懂喝酒的乐趣,总哄着她尝尝看,她尝了,觉得又苦又涩,还是不喜欢,后来阿暄寻来了西域的葡萄,说葡萄酿的酒好喝,她还是不肯再试。
直至她们成亲后住到了种了许多葡萄的别庄去,两个人一起酿了好几次酒,她才渐渐爱上了这味道。
算算日子,许家姑娘应当快到幽州了,也不知阿暄喜不喜欢她。
她心里总还是希望有个好姑娘陪在阿暄身边。
她和阿暄原本也没多大的野心。
阿暄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她也只想找个寻寻常常的男人嫁了。
可惜她相人的时候出了点差错。
那时她觉得他虽出身平平,家中无父无母无财,但相貌身手样样都不差,她们成亲后好好过日子,应当能美满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