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不仅要心经,还加上了掌法?先时鬼手与她说过,这套掌法原是少林悟心方丈所传,当时她与木头人对掌,自然体会不到这威力。
实际上这套掌法不仅能将人逼入绝境,无可反击,更使人在中掌时,四肢百骸如坠冰窟,许久不得动弹。她掌力弱,故而在击中成郁时只让他痛苦了一瞬,因他内功强悍,自然挺了过去,可方才那中掌之人便不一样了,此刻中了她的掌,正面色发青。
即便如此,听见成郁的威胁,她也微微笑了笑,“如此甚好,我也怕死得很。”
成郁一听这话,面上一喜。
她说着,假意去拿心经,指上却悄悄运了力。
“慢着。”成郁伸手制止,“你这女娃心思古怪得很,少不得要被你耍,你把经文放那里,我把一半的解药放这儿,你自行去取。”
“服下一半解药,你再教我掌法,成某定把另半瓶奉上。”
他想的倒是挺美,届时学了掌法不翻脸才是怪了。她早就想好了,人家解忧山庄的小妙手回春郑涧正在周遭,大不了她到时候去绑了他来给自己解毒,还用得着他们吗?
她方才假意答应,只是想让他再吃点苦头,既然被识破了,她也不想与他再玩下去,当下便身形一跃,只望快速遁走。
成郁不是个反应慢的,当即也追上去。
她一人在前头跑,后头一大群人在追,劲风搅起枯枝落叶。
前头便有一个岔路口,她幼时来九歌山时,无意间发现一个暗道,大不了可以在那里甩掉他们,可她跑着跑着,体内毒素迅速蔓延,脚下一软,当即栽倒在地,呕出一口毒血。
“吁——”前方传来马车响声。
“好啊,让我好找了。”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中传出。
唐灼芜顾不上抬头看她是谁,但是恍惚间又感觉到这话应该不是对她说的。
果然,身后成郁一群人顿下步子来,惊慌失措道:“你怎会在此?!”
那人的鞭子在她眼前闪过,直奔她身后去。
发出一声重响,听着都觉得痛。
身后之人大叫一声,一时退出数步之远,她转不了身,只听得见声音,依这响动来判断形势。
看样子,这成郁是碰上了仇家,况且这仇家还颇为厉害,把他给打得抱头鼠窜。
不一会儿,身后便没有了声息,想必是追着人远去了,她缓缓起身,抬眸,就着月色见眼前有几辆马车,马车周遭有几个身形彪悍的壮汉守着,见她打量,竟也不正眼瞧她,只顾看着后面车上的货物。
唐灼芜看着看着,忽觉一阵头晕目眩。
“这位姑娘……”
第38章 身份
“心脉受损,恐怕难治……”
“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就怕这姑娘受不了。”
“也罢。”
脚步声远去。
唐灼芜眯了眯眼,无意间听来这段对话,翻身时发现自己在一张榻上。
约莫是她的动静引起了人的注意,屋中女子侧眼来瞧她。
“姑娘?”那人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
唐灼芜转眼看去,见那女子撇了眉,手执九龙鞭,昂然而立,眉目间依稀有些熟悉感。
她昏睡过去时隐约记得有一个执鞭的女子把成郁一群人赶走,现下看到那标志性的九龙鞭,一眼就认出了她。回过神来,依稀记起那模糊不清的对话,心脉受损,恐怕难愈,所以是这人救了她?
不管是不是,这人总归没有害她,她拱手道谢:“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无妨,”女子利落地收了手中鞭,约莫是怕吓着她,朝榻边走来,“我叫许瓷,在路上碰见姑娘受伤,便冒昧把姑娘带了回来,不知姑娘是何许人也?”
许瓷一看便不是个脾性好的人,难得待人如此温和,还是看在唐灼芜不似江湖人士的份上,此时她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声音放冷了些。
许瓷,这可是九歌山的堂主之一!
“我……”她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对方问出这话来,到底是早就识别她的身份,故意来试探的,还是……真的不知晓她?
回想上辈子,她几乎没有过关于这位病残堂堂主的印象,只是依稀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而已,就连最后她被各大派围困在山顶,也没有见过此人。
这也就是说——她始终没有见过许瓷!
若她真的识出她身份,貌似也没必要来试探自己,她忡怔一瞬,酝酿起情绪,声音喑哑,胡编乱造道:“家人皆唤我阿涟,小女……小女本是雁门关内人,谁知西朝挥师南下,小女带着家传之宝,连夜南下,爹娘已去了……”
她编得合情合理,那一瞬间的忡怔也被看做是回忆起往事时的悒郁,再说那家传宝物,此刻正在许瓷手上呢,许瓷也没想为难此人,把东西拿出来:“如此,便苦了姑娘了,姑娘可会些功夫?”
她正是探知她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内力,随身更没有佩带刀剑,才认定此人并非江湖人士,可她又亲眼见着她被成郁那一伙人截杀,这才有此一问。
唐灼芜默默从她手上接过心经和手绢,犹豫一瞬,道:“家中会些粗浅功夫,小女孤身南下,未想遇上一伙蟊贼欲夺宝物,这才遇上姑娘。”
罢了,能编多少是多少,她如今只望自己隐姓埋名,独自寻仇,一点儿也不期望有熟人能将她寻到,这时候,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内力,她忽然有些庆幸。
说起来,林溪遇那个大魔头也算无意间做了一件好事,若非她没有被那杀千刀的人打入一道真气,内力尽失,也不一定会有鬼手奇遇,更不一定能如此简单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谁会相信她曾经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许瓷又打量她一会,见她不是说谎的样子,便悠然道:“姑娘中了毒,运气好,正遇上解忧山庄的掌门师弟,如今已无大碍。”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她再一次道谢,心中却又诧异起来,问道:“请问姑娘,解忧山庄的掌门师弟……是谁”
话声一落,轻微的脚步声已至门口,“姑娘醒了。”
来人面上带着笑,这笑却让她周身血液凝固起来,身体发了狂似的在向她警告——林月眠!
她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衣着稍有变化,那件大红的长裙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天青的直襟长袍,腰上系玉——分明是一身男子打扮。
然而她与她交手多次,怎会识不出她
林月眠的目光也正好对上她,微微一笑,“不知姑娘可好些了?”
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唐灼芜不知她是何用意,只能走一步瞧一步,哑着嗓子道:“好些了。”
说话间,她又迅速扫了她一眼,发现她神色间甚是坦荡,并无半分揶揄之意,然而她愈是正常,唐灼芜的心就愈是不能平静下来。
就好似一条咬过你许多次的毒蛇,此刻忽然收起毒牙,也不咬你,却顾着关心你的身子,这感觉不但不使得人慰贴,还会使人忧虑过重!
“正说着宋先生,先生便来了,这位便是解忧山庄的掌门师弟,是他救了你。”许瓷为她介绍了一遍。
唐灼芜掩去自己的不适感,强作镇定道:“谢过宋先生了。”
她默然垂眸,眼底晦暗不明,是许瓷不识林月眠的身份?还是此人根本就不是林月眠?可她当日明明亲眼看到林月眠从轿子中走出,换上这一身男装,随后与郑涧谈话……
宋承良宽慰似的摆摆手:“不必多谢。”
唐灼芜勉强笑了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究竟是解忧山庄的掌门师弟宋承良,还是魔教暗尊林月眠抑或是——二者皆为一人!得出这一结论的她一时被震撼,是啊,为何不可以是一个人呢?
可她目前还不能确定。一个魔教暗尊在解忧山庄待上这许多年,山庄中人竟一无所知,这难免太荒唐!
于是她敛去面上异样神色,微弱地笑了笑,问道:“不知你们可曾见过魔教的暗尊?”
说此话时,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那位“掌门师弟”身上,话已出口,他调药的手便顿了顿,这细微的一顿已足够让人看出端倪。
许瓷问道:“说来惭愧,据说这位暗尊出行皆在轿内,素来不轻易示人面目,我至今也未曾见过真容,话说阿涟姑娘可与其有仇怨,为何突然问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