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说过的话对吧?
她莞尔一笑,这笑却让人觉得有些渗人:“前辈多虑了,晚辈又蠢又毒,想必是不配与您说话的。”
她顿了顿,面带笑意地打量着他:“再说了,晚辈本就愚钝,倒是无事,就是您说九歌山的少主不咋样,晚辈尚还有些疑虑罢了。”
她这一回忆,骤然也想起董云当日也说过谢逐川的坏话,谢逐川他可还不知道呢,若她不告诉他,那他岂非太可怜了?
枉他谢逐川坑她那么多次,这一次也轮到她来坑他了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烂摊子,谢逐川该怎么接。
谢逐川不负众望地还没走,并且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了半晌的热闹。
此时大步走出来,笑着道:“董兄,你说的很对嘛,本少侠风流倜傥,遭你嫉妒也是应该的,不像某些人——”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唐灼芜一眼,接着道:“文不成武不就的,还臭屁得要命,这种人被骂三千遍,那也是活该!”
董云头皮发麻地应和着,随即又觉得不对,赶忙止住正要往点的头。
他不应和吧,就得罪了九歌山的混蛋少主,他若是应和吧,又得罪了武林至尊的高徒。
思前想后,哪边都不好得罪,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刻在人前更为拘束窘迫,不知怎么办才好。
更深露重的夜里发出一声夜莺的啼声。
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赵柔初见着董云不安分地看了看天色,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赶着要回去,善解人意地道:“董前辈一时失言,说错话也不见怪,人生在世,谁还没说过几句混账话?前辈你尽可放心好了,我唐师姐为人宽宏大量,一定不会怪罪你的,还有啊,谢少侠心善,想必也不会与你计较。”
董云自然知道这是谁,升月门掌门之女,人人都道她乖巧解语,左右逢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而今她这一番话说得也很是让人舒服——至少帮他摆脱了目前的困境。
“赵姑娘说的是,那晚辈就告辞了。”
董云脚底抹油,趁着夜色灰溜溜地跑了。
韩卿与早就带着升月门的人离开。
而被谢逐川明着暗着骂了一遭的唐灼芜本人,也不愿和谢逐川一般见识,更不打算和董云一般见识,甩袖便走,正要走,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从包裹里摸出一个红绸包裹着的东西来,当归,郑涧拜托她把这当归交给三圣堂的人,她怎就忘了。
她收住步子,看了看不远处的董云,决定追上去给他。
而死皮赖脸的谢逐川却忽然在此时冒了出来,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啧啧道:“哟,唐姑娘心中不快,这是赶着要去杀人灭口呢?!”
唐灼芜微微一笑:“要杀人也应该先杀这位‘风流倜傥’的谢少侠才对。”
说着她把手放在剑柄上,似乎真准备拔剑。
谢逐川一跳三步远,惊诧道:“你还真要杀我?”
唐灼芜冷哼一声:“杀你个头。”
语罢再也不敢耽搁,轻身追过去。
方才对着谢逐川那张充满了鬼主意的脸,她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这当归,她且先收着,她倒要跟着去看看董云到底要干什么,若是到时被发现了,倒还可以拿这东西出来,当一个借口。
实在是妙极。
董云一直往郊外走,在夜色中走得极快,他身为成名已久的江南三圣之一,轻功自然不差。
唐灼芜要跟上他,都费了好大一番劲。
可没想到的是,谢逐川居然也跟来了。
还跟得毫不费劲!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九歌山的少主武功极弱的吗?她每次作势要拔剑,他就一跳三步远,她还真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此时二人身藏于一块巨石后,猫着腰,唐灼芜有些不耐烦:“你跟来干嘛?”
谢逐川挤眉弄眼,又开始胡编乱造,“嘘!身为一个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我谢逐川理应挑起维护武林和平的担子!不能让你这凶残之人连夜跟踪杀人!”
什么?!
她没听错吧?他说他自己温文有礼,还谦谦君子?
她头上冒出无数黑线。
江湖上谁不知道,他谢逐川乐忠于赌坊酒市,是败家的一把手。
前些年,还因为斗蛐蛐把九歌山一年的供奉都给玩没了。
还有……唐灼芜看向他腰间的那把剑——不肖,可也花了不少银子呢,毕竟能从董云手上抢东西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当初董云出了极高的价钱,那么他就只有更高。
谢逐川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把剑紧紧抱在怀里:“怎么?你要抢剑?”
唐灼芜一脸无语:“谁稀罕你的剑!”
谢逐川退后,再退后:“那你是……想要劫色?”
“……”她揉了揉眉心,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滚!”
谢逐川没滚,反而靠得更近了,自演自说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反骨越长越拧,别人越叫我滚,我就偏要靠得更近一些。”
唐灼芜翻了个白眼:“随便你!”
她猱身再度追上去。
前面就是三圣堂的地盘了。
整个寨子坐落在扬州城外,寨门前有无数人把手,至夜是仍然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董云没走前门,他走的后门。
唐灼芜与谢逐川二人并排而行,一路跟至此地,唐灼芜叹了口气,望着后门看守着的两人一筹莫展。
跟到这里还进不去了吗?她有些郁闷。
谢逐川偷笑道:“唐女侠进不去了吧?”
唐灼芜:“要你管!”
他看见她那无可奈何的表情,甚觉有趣:“你若是求求我,我兴许还可以帮你进去哦。”
唐灼芜犹豫了,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此时此刻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想进去看看。
总觉得里面好像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而董云已经走远了,他们若再不进去,要在寨子里面找他,难度可就大了。
算了,她松了口气,不就是求人嘛,上一世她的傲骨给她带来了偌大的黑锅。
如今这傲骨,丢失一小会儿也罢。
她斟酌着开口:“求你……你帮我进去。”
见她真求了自己。
谢逐川虽还有些纳闷,但也二话不多说,从袖中掏出一黑色物体,对着门口的看守发射了出去。
两个看守顿时晕倒在地。
他解说道:“这是我从解忧山庄弄来的‘晕天晕地万晕针’,一触即发,伤人不致命,致晕,醒来后只会当自己睡了一觉,不会起半点怀疑。”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露出一副“你没想到吧”的欠揍表情。
唐灼芜:这样也行?
早知道她就应该先把他敲晕,再把他身上的东西搜来用好了……
这什么“晕天晕地万晕针”,想必也是很贵的吧,果然啊,果然是个败家子!
唐灼芜趁机进去,和谢逐川一起往寨子里面走去。
寨子后门的防守似乎并不严密,除去那两个看守,就再也没有人了。
他们走了半天,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尽是黑魆魆的房子,和着后面张牙舞爪的山林,十分阴森。
二人走了很远,几乎以为再也找不到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了。
前面是一块平坦的土地,依稀有几块碎石。
董云一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捡石子,唐灼芜观察着他捡石子的规律,疑心这是开启某种暗道的机关。
如她所料——董云所在之地出现了一个大洞,他手脚麻利地钻了进去,洞口消失了。
唐灼芜按照他的做法,再来了一遍,地下果然现出一个石洞。
二人同样地钻进去,石门关上,震下一层灰,谢逐川高些,在这石洞里只好弯腰,也正因此替唐灼芜挡了大半的灰。
他这个时候还不忘开玩笑:“唐女侠,你看我帮你吃了这么多灰,你要怎么感谢我?”
唐灼芜在前面猫着腰前行,想起他一脸灰的模样,忽然觉得十分搞笑:“那你要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吃回来?”
谢逐川略做思索状:“这也不是不可以……”
唐灼芜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没好气地往后踩了一脚,正好踩中谢逐川正要伸过来的前脚。
他蹲下来无语望天,表情似乎十分狰狞,可又不能大喊,只得生生憋着。
唐灼芜走了一会,忽然发觉谢逐川没跟上来,往后一看,发现他坐在后面地上不走了,嘴巴翘得老高了,没好气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