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深, 罪无涯/白塔寺下(135)

阿奎眼中带着泪花,连连点头,极不流畅地发音道:“谢……谢……哥!”

……

宁新洁正在幽暗的走廊里活动着腿脚,纵是失去了人身自由,也不能放弃锻炼身体。突然,她听到“咚——咚——咚”一种有节律的击打声,她寻声望去,好像是左边岔路口有人在拍击水泥大门。

此时,沈泓渊也注意到了声响,他从自己的窑洞里走出来,冲宁新洁指了指窑洞,语气略显强硬:“你先回屋呆着去。”

好容易有人来,宁新洁怎肯放过出去的机会,她拒绝地摇头,并朝左边的水泥门跑去。

沈泓渊快速追赶上来,双手钳住了她的腰肢,旋即将她横着抱起,语气威胁道:“新洁,那是阿奎,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回屋里呆着,要不我就动粗了。”

宁新洁见他一脸克制的隐忍,反而被吓到了,之前沈泓渊从没这样和她说过话,一直都算温和,顶多讥讽揶揄她,但这种发狠的威胁,还是头一次,她立刻老实地闭上了嘴,顺从地由他抱进了窑洞。

宁新洁站在窑洞口,撩起半边门帘,看到沈泓渊再次走向左侧的大门,大门处仍然发出“咚——咚——咚”的拍击声。

沈泓渊从裤腰间取下钥匙,然后开了锁,大门被从外面拉开了,果然是阿奎出现在大门口。宁新洁很有些失望,因为她觉得阿奎完全被沈泓渊精神控制了,阿奎对沈泓渊简直是言听计从。

她颓然放下手中的竹帘,一屁股坐在了床垫上。

第一百零八章 (2015年)

宁新洁坐着百无聊赖,忽然听见水泥大门“轰隆”的关闭声音,随后,四下一片寂静。她以为沈泓渊一会儿就返回他的窑洞,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走动。她好奇地撩开竹帘,发现只有阿奎独自坐在走廊中央的一个板凳上,正低头在煤油炉上烧水。

宁新洁轻步走出窑洞,盯着阿奎看,又看看四周,确实没见沈泓渊,她好奇地靠近阿奎。

阿奎听到脚步声,扬起脸,溜圆的眼睛也看向宁新洁,眼底全是不安和愧疚,畏缩的眼神闪烁地躲避着宁新洁投来的目光。

“阿奎,你还认得我吗?”宁新洁缓缓地坐到了阿奎对面的纸盒子上。宁新洁觉得自己长期不见阳光,不接触外界,面容憔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也许外人见到她的第一直觉就是面色青白的女鬼,所以她并不肯定阿奎立即就能认出自己。

其实,宁新洁除了皮肤苍白一些,头发稍显肆意,整体变化并不大,阿奎怎么能认不出她呢。阿奎竟然听懂了她的话。

阿奎每次来,都不带手机,这是被沈泓渊明令禁止的,所以,他并不能顺畅地与宁新洁进行交流,但阿奎上了语言训练学校后,在听力上有了很大的进步,有些话他发不好音,但能听懂对方的意思。他忽然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微微点头,嘴里发出:“认……认”的发音。

宁新洁眼光骤亮,从纸盒上弹起,走到阿奎的身旁,蹲了下来,双眼直视阿奎:“阿奎,你进步真快,我觉得你好像能听懂我的话,我真的好高兴。”

阿奎眼眸忽闪忽闪的,不住地点头,似乎在表示他能听懂对方的话。

“阿奎,我在这里好闷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和你说说话。”宁新洁言语温柔,眼神却显得十分忧郁。

!

阿奎继续点头,道:“好。”

“阿奎,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你能告诉我吗?”

……

沈泓渊一身玄黑的长衣长裤,沿着左侧岔路口的延伸线一直向前走,走了大约3分钟,他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走了出来,走进一个堆满垃圾的房间里,角落里堆放着压缩的纸板,还有破碎的玻璃瓶,脚底是各种废旧纸张和塑料袋。他把木门关紧,将一些纸板盖立在门前。转身离开了屋子,来到一个分拣垃圾的院落里,垃圾碎屑稀稀拉拉散落得到处都是,院子里分成了几个区域,用于不同垃圾的分拣和粉碎。巨大的粉碎机就蹲踞在大门口,沈泓渊猫着腰,在夜色和粉碎机的掩护下,逃过了坐在传达室内的看门人。

沈泓渊走出垃圾站的大门,恢复了站姿,快步走出西夹道胡同,他抬头不经意间看见了东边的白塔,多日未见,生疏了几分,白塔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无声却威严。

沈鸿渊无瑕观看街景,心情异常沉重,他一心要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刚才阿奎紧急赶来,传递了沈维厚离世的消息,并告诉他沈维厚的遗体正停放在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内。

太平间在人民医院住院大楼后面的一个长方型平房建筑内,看上去只有一层,其实还有地下两层。沈泓渊到达太平间时,刚过八点,此时,院子里驶入一辆殡仪馆的送葬车。太平间里值班的两名工作人员和一名保安去地下室领取遗体。

沈泓渊站在大门口的保安室门前,问道:“现在还能探望遗体吗?”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保安警觉地看向他,问道:“可以,你带证件和死亡证明了吗?”

沈泓渊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阿奎给他的“死亡证明”,一起递给了保安。

保安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大册子,翻开后,从中抽出一张卡片,核对了“死亡证明”和医院提供的“尸体登记卡”的信息,点了点头:“嗯,没有问题。”然后在册子的后方看到了一个签名,顿生疑问,道:“白天不是探望过了吗?怎么还探望?”

“白天是我表弟探望的,我是死者的亲儿子,刚从外地赶回来。”沈泓渊满脸伤感,声音里带着哽咽。

年轻的保安颇为同情,指着登记册的空白行,安慰道:“请节哀顺变啊……你在这里签个字吧,然后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带你去见遗体。”

沈泓渊快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大勇,你带这位兄弟去趟地下一层。”年轻的保安向隔壁屋大声喊了一嗓子。

“哎~好!”叫大勇的年轻小伙从隔壁间走出来,穿了一身白大褂,脸红扑扑的。

“你又喝酒了?不是说上班不能喝酒吗?”保安指着大勇数落道。

“没……没喝多少,我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勇微红的面皮现出不屑的神情。

“编号是B1-05120,别搞错了。” 说完,他递过一张卡片给大勇。

大勇接了卡片,领着沈泓渊走向楼梯间,颇为体贴道:“刚来了转运任务,电梯马上运尸体呢,咱们还是自己走下去吧。”

沈泓渊微微点头,默默跟着走下了B1楼层。B1层空气阴冷,昏暗的白炽灯光下,楼道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沈鸿渊既迫切地想见到父亲,又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阴阳交界的时空。

大勇瞅了眼手里卡片上的编号,然后指着旁边的空屋子,道:“你站这等着,我把遗体给你推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跟你一起到冷柜去看看,就可以了。”沈泓渊平淡道。

大勇吃惊地看向沈泓渊,觉得很意外,一般的人绝不敢和自己进冷柜室,因为那里有一屋子的死尸,这是很令人恐惧和忌讳的。

“没关系的,我不害怕。”沈泓渊见大勇狐疑的神情,淡淡道。

大勇觉得既然如此,那他自然也省去了一番麻烦的操作,干脆带他直接过去吧。

进了B1-05室,沈泓渊看见屋内陈列着满满一墙的三层抽屉式冰柜,每个柜格上都标着编码,沈泓渊在120柜格处停下了脚步,这个柜格的位置处在最底层。

大勇走过去,掏出一把钥匙,在柜格上旋了一圈,然后向后拉伸,柜格像抽屉一样被拉了出来。

一股雾化的寒气从柜格里升腾出来,笼罩了沈泓渊的视线,他逐渐蹲下,前倾身子去探视,他看见了裸露着身子的父亲,柜格只拉了一半,他只看到了父亲的上半身。

大勇问沈泓渊是否需要全拉出,沈泓渊摆了摆手,继续蹲着。

他看见父亲冷若冰霜的脸颊,颧骨突出,眉毛和花白的发丝上凝结着冰花,他的眼睛和嘴都紧紧地合着,瘦削的鼻翼显得更加笔直□□,唇发着生冷的青紫色,瘦弱的前胸露出了一排肋骨,两臂平直地放在身躯的两侧,看上去还算安详,这说明父亲走的时候可能没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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